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果真是世外桃源,乔容心想。
沿着缓坡一直向上,走了大概二刻钟的功夫,轿子停在一所宅院外。
又是松大嫂子过来亲手扶她下轿,下了轿子仔细观瞧,宅院较村子里其他院落都要阔大,门罩前悬一对大红灯笼平添喜庆,粉白墙上没有雨痕,小青瓦上不见绿苔,像晨起的美人簇簇新妆,马头墙分外高耸,要仰着脸才能看到顶。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两个小丫头在前挑灯,一位装饰富丽的中年妇人在后,中等身量瓷白的团团脸,来到乔容面前一把攥住她手,声音稍尖,却饱含着热情关切:“可算是来了,伯母在家看着她们排宴,没有去迎你,你可别见怪。”
乔容忙忙福身下去,李大娘与绣珠也跟着磕头行礼,乔容细声细气恭敬说道:“乔容见过伯母,我是晚辈,不敢劳动伯母,伯母为我排宴,我更是愧不敢当。”
“长这么大头一次回来,伯母高兴得睡不着,你伯父也是,刚刚一场大雨,气得直骂老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走,咱们进屋去。”说笑着牵起她手径直往里,松大嫂子带着众位婆子丫头在后簇拥,进了门楼就是小小的天井,檐头尚有零星的雨水,落在堂前四方的阴井内,无声流入后院。
正堂大门敞开,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笑,伯父和父亲五官并不像,神态却肖似,总是笑眯眯的,身形更像,又高又瘦,连站着迎客的姿态都一样,微弯着腰肩膀向前,好像在告诉来客,久候多时,欢迎之至。
“大伯父。”乔容奔向前,鼻子一酸。
一只手抚上她肩,慈爱说道:“容儿长高了,上回见的时候是两年前,那会儿才到我这儿。”说着话在胸前比划一下,大太太附和笑道,“如今到你肩膀了,刚刚在我身旁,与我一般高,比她大嫂子还要高些。”
说着话瞟一眼松大嫂子,松大嫂子玲珑细瘦,身量略矮,当下笑道:“四妹妹长大定是高个子。”
“二太太个子高,容儿随她娘。”大伯父笑看着她行了礼,扶起她道:“进去吧,喝口茶换了衣裳,你二哥三弟也快到家了,等到齐了一家人吃顿便饭。”
“还有延溪村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在女厅上坐齐了,就等着给容儿接风。”大伯母红光满面说道。
“容儿长途跋涉十分辛苦,那些人又不熟,见了面难免拘谨,你带着她见上一见,客气几句就到前厅来,一家人自在些。”大伯父说道。
大伯母脸上笑容凝滞,乔容忙道:“大伯父容禀,我这次回来打算多住些日子,跟大家相熟了,以后热闹些,我还是多陪上一会儿,酒过三巡再到前厅陪大伯父和二哥三弟。”
见大伯父点点头,大太太脸上笑容又起,回头对乔松媳妇道,“你不用在这儿了,去女厅招呼客人去。”
松大嫂子忙答应着去了,大太太亲亲热热牵起乔容的手出了左侧门进了偏厅,偏厅又有一左侧门,通往一座小厅,进了小厅站住脚步,指着院子里笑说道:“你娘生下你后,你爹分外欢喜,特意回乡祭祖,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四姑娘,说有多漂亮多机灵,话里话外都是疼爱。你爹走后,我和你大伯父合计着修了这座绣楼,盼着你爹回来的时候,能带着你一起回来。”
乔容仰头看着精巧的绣楼心中疑惑,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家乡有一座为她修的绣楼?嘴上忙客气说道,“总是听父亲提起徽州故里,我也盼着回来,可打小身子弱,母亲不放心让我离开半步,后来身子好些,赶上三姐姐出嫁,总也走不开,三姐姐出嫁后有了空闲,父亲又忙得抽不出身,家里都见不到他人影。”
“是啊,说起来,你爹也三年没回来了,我还总盼着你娘也跟着回来,可是……”大太太叹一口气,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沿着小厅后楼梯缓步而上,轻笑说道:“今日晚了,又有客人等着,明日让你大嫂子带着你各处仔细瞧瞧。”
乔容说一声好,上了二楼,大太太指着左侧房间:“那是你的卧房,让他们伺候你梳洗换衣,再下楼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