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哪里去了?”托托不正面回应他,却一个劲地抓住他的袖子,覆到脸上嗅,“这么香?这不是皇上燃的香。你去娘娘宫里头啦?”
纪直抬手便盖到她脸上用力糊了一把:“就你鼻子灵。皇上一年四季点的香都在变,你怎么知道就是娘娘?你怎么受的风寒?”
“想看鸟,就在外头多坐了一会儿。”托托从脸上把他的手抓下来,却没有松开,而是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
他说谎了。
纪直不觉得心虚,他撒谎时,脸色一丝动乱都无。皇上只喜欢那几味香丸,元贵妃宫内才点这样的香。
她也说谎了。
托托照旧笑着。她一点也不动摇。元嘉艾来时她就有些冷了,为了同他说一会儿话,硬是多在外头坐了一阵子。
尖子与忒邻站在一侧,作为恪守本分的忠仆,虽然知道主子在说谎,却也一声不吭,脸上各自风云流动。仓皇间,他们猝不及防对上眼神。忒邻率先瞪了尖子一眼,意思是“看什么看”;尖子别开脑袋,意在“我没看你”。
“只需躺个几日,我的病就全好了。”托托道,“你同我说说,今日宫里有什么事么?”
能使唤鸟兽的托托掌握着大半个京城的吃喝玩乐新鲜事,但却唯独没法晓得宫里的事情。可那又是她最关心的——毕竟纪直日日在宫里当差。
“嗯……”纪直沉默半晌,说,“皇上要选妃了。”
“你要替皇上办这件事么?”
“多少要出些力。”他说。
“男子三妻四妾,”托托回道,“这也算不得新鲜。”
纪直忽地生了几分兴趣,他问:“那为夫呢?也算半个男子吧?”
听到纪直如此自嘲,他身后的尖子吓得汗毛倒竖。要知道,放在从前,纪直是绝不可能将自己身子残损的事情如此坦然道来的。可是,现在面前的除了纪直本人还有谁?正是本尊,竟然这么直率地说了自己不算个完全的男子。
他吓得吃了一惊,却看到托托一点没发觉这话有什么异常。
托托道:“你不是相好挺多的么?”
“你说说,”纪直坐在床头,骤然想起今天在昭德宫看到的情形,庄彻也是这样亲密地坐在元氏床头,他问,“为夫的相好有些谁?”
托托来回望着他的眼睛。她的想法忽然也有点摇摆不定了。
他们最开始说好了的。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她只是他不得不藏在家里的一件东西,可是她又喜欢他。
托托觉得头疼,把脸继续往被褥里头缩。她声音闷闷的:“奴不同爷说了。”
“你想什么说便是,”纪直掀开茶盏,喝了一口道,“本座什么时候真的把你丢进猪圈过?”
是了。纪直甚至没朝她发过火。说不清是残损之人对残损之人的惺惺相惜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