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来,托托连按压都不再做了,双手耷拉下去,任由衣襟被鲜血打湿。
她以灰暗的神色盯着那块令牌,慢慢地,双膝弯曲下去。
她纹丝不动。周遭无人作声,一片死寂。
托托想起了好多事情。
春日之前,正值新年。托托在夜里同府上的老妈子一块儿打麻将。
她不会玩牌,加上又困倦得要命,哈欠连天的时候,纪直回了。他随意给她推了几张牌,不费吹灰之力便教她和了牌。
托托切实觉得他厉害。纪直在她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那时候他有好些日子没陪她了,于是托托随口抱怨了一句,真想一起出去玩啊。
纪直说,等你学会了跑,咱们便去踏青吧。
他以为托托会知难而退,谁知她一口答应下来,还叫他跟她拉钩。
她的手指送出去了,他却没有把手伸过来。
后来他们还是去踏青了。可是托托还是时常想起这一日来。她想,纪直是不是不敢与她约定什么的呢?
伴君如伴虎,他终日都在生死的弦上。
纪直也会死的。
死了的话,他是不能守和她的约的。
约定的回忆消散而去,剩下的,是他那块令牌墓碑般的颜色,以及跪下时双膝的痛楚。
托托盯着那块独属于西厂督主令牌。
她动弹不得。
声音。
动物的鸣叫声。
鸟的叽喳声,梅花鹿在树木间跳跃的蹄声,林蛙连绵地鼓起声囊,狍子、貂和黄鼠狼焦躁不安地竖起身子哀嚎,远东豹在树上踱步,吓得松鼠吱吱直叫。虎在山崖间轰然长啸。
渐渐响起来的,是来自辽东飞禽走兽偌大的声音。
托托跪在原地。所有人听见那些声音,都不由得环顾四周,只见漆黑的颜色一点一滴地沿着树木枝叶的缝隙,将它们填满,而在这山林间,四周的枯枝碎裂声也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有许多人在接近。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念头,然而仰头最先辨别清那乌黑一片的真身时,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的确有什么来了,但不是人。
飞鸟密密麻麻聚集上空,将这一片天空覆盖得严严实实。而在树林间也陆续出现各色的皮毛、棕褐色的眼珠与缓慢摆动的尾巴。四面八方都在被包围。
托托以全然崩溃的姿态跪倒在地上。她上身笔直,仿佛将要就这么化作一块石碑。
天已经黑了。不是缘于天色已晚,而是因为飞鸟重叠的翅膀掩盖了天。
庄思恪感觉嵴背发凉,不由得问:“这天地异象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阿达眉目间郁结着不安,对此他本应如数家珍,此刻却用汉语长话短说:“女真,极少数人,通兽语。非,操控飞禽走兽。然,心绪起伏时,周遭野兽,性情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