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去之后元嘉艾立刻问了手下,他们无一不是沉默。

虽然从前时常对这个阉人心怀不满,然而他们与朝廷那些未曾来过前线的文官又不同,除了他们,还有谁更了解纪直在战事上的本事?

纪直被从京中绕道赶来的太子旧部杀了个猝不及防,他与女真大军大将特斯哈对战时被一朝掀落马上,后被踏了个尸骨无存。

“当真是惨。也就幸得纪公公是个没什么亲眷的,不然这非得要心痛而死啊。”当时同在的属下说道,“听闻他那个出身女真的对食亦随军而来,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另一头,另有人不知是何用意,语气愤愤地嘀咕了一句:“又是女真人?莫不是细作……”

这话才说了一半,原本在疗伤的元嘉艾忽地起身,毫不犹豫,从一旁抽出一把刀便劈向那人。

刀口在妄言者脖子跟前停下,他咬牙切齿,一顿一挫道:“狗东西,再胡说八道我就砍了你。”

周遭人都晓得多说无益,几个识趣的立刻摘了他的刀,说那话的人也住了口。

“接下来去哪?”副将问道。

“回贾州。”元嘉艾说,“有一场恶仗要打了。”

屠戮。焦灼,死不足惜,奋勇冲锋。

女真车队中,兵卒来往,见到阿达时无一不频频一颔首快步过去。

阿达任由周边的仆从们大呼小叫着取来草药,他望着沾满血迹的手,手掌张开又合拢,不断重复,仿佛在试探自己能否继续握刀。

他想起方才与元嘉艾的一场打斗。

之后他对付了诸多汉人士兵,刀砍进肉身的手感,以及自己受伤时的痛,都没有能淹没与元嘉艾打斗时那种畅快之感。

这一架打得真痛快。倒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被托托一鞭打中脸、留下伤疤时的情形。

痛是的的确确痛的,然而,快意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记忆中少女摇曳的辫子再一次出现,它们像暮秋时分里按出虎水天空中展开翅膀、去往南边过冬的候鸟,又像他只听那些汉人商队所说的江南杨柳。

阿达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听闻,那是十分美好的东西。

他闭上眼时想起托托因纪直之死而变得无神的双眼,以及她脑后按汉人规矩盘起的长‌。

泪水渐渐沾湿了眼睛。阿达想,那一定就和杨柳一样。

他一定要攻入大虚,去看看杨柳是什么样的。

特斯哈归来时,阿达正放下卷起的袖子去取刀,无需侧过头,上空巡视的鹰隼早已自觉同他报告过。

阿达侧过头朝父亲道:“儿臣向阿玛请罪。”

“何罪之有?”特斯哈背手走进来道,“汉人那边境况如何?托托同她依附的那阉人一并死了才好。”

“阿玛,儿臣让托托跑了。”阿达说,“而且……”

“而且什么?”

阿达轻声叹息,在抬起的双手下方,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大地:“托托突然‌作,害得百兽与鸟禽也连带着乱了。现下它们不少追随托托而去,只知她回了贾州,而且,许多斥候也也用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