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后院三年,他从未亏待过她,可也不过如逗猫弄狗一般养着她。

记起来了便去后院,靠在她的腿上望她的眉眼;若不记得了,两三个月不曾见面也有过……

无名无分,见不得光。

可她忘不了,当年苏府被抄、昔日首富苏长山一朝成梁上鬼,她亦被流放到教坊司,耳边听的是靡靡之音、吟语娇喃,眼中看的是男欢女爱、欲色横陈。

在她被呈于台上供人围观出价买她的处子身,那夜宾客如市,人人都想看看曾经备受宠溺的苏家大小姐,如今是何等的狼狈下贱。

也是在此时,台下宾客万千,独一人坐在众人中央,一身暗绯色的袍服,微乱的墨发以一根月白色发带系起,苍白的脸庞上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望着她。

这个男子,没有周围人眼中的污浊、龌龊,他只是望着她,目光平静。

一切都成了陪衬,唯有他如星光中的皎月。

他给了鸨儿两万两白银,随后修长如玉石的手伸到她面前:“跟我走?”

而她,未曾犹豫便握住了这只手。

后来,她方知晓,他是郁殊,那个传闻样貌可怖能止孩啼、暴虐纵肆、阴晴不定的摄政王郁殊。

他却并非传闻那般。

他样貌生的极好,一双凤眼,眯起便是慵懒随性,睁开即是万千风华。便是以往她偷溜进小倌阁内,那个最好看的小倌都不及他一二。

可是,性情不定却是真。

她在后院,曾听闻有朝堂大臣在王府大骂郁殊摄政专权,苛税重赋,将来定不得好死。

郁殊只淡然派人将大臣彬彬有礼扔了出去。

也曾听闻有皇亲国戚、纨绔子弟背后议论郁殊是邪佞奸臣。

第二日那二人便莫名死在府上,血流尽而亡,无人敢吱声。

他性情不定,做事全凭喜好,一双手沾满鲜血:一只沾的是战场敌寇之血,一只沾的是朝堂政敌之血。

苏棠曾以为郁殊是没有心的人,甚至心中也曾窃喜过他的后院独她一人。

怪她愚钝,竟是三年后才察觉到,原来她只是个卑劣的影子而已。

怀中人早已经没有了温度,冷冰冰的。

苏棠仍死死拥着他,滚烫的泪珠终不堪其重砸了下来,她却仍哽着嗓音固执道着:“我不是依依。”

她是苏棠,只是苏棠。

……

养心殿。

身形瘦弱的少年帝王正站在门口,披着黑色大氅,看着跪在眼前的侍卫,声音仍带着几分未褪去的稚嫩:“如何了?”

“禀皇上,靖成王从宫里出去后便倒地不起,断气了。”

沈寻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目光如小兽般阴冷,沉默不语。

侍卫只感觉阵阵阴寒,身子颤抖。

沈寻笑了笑,声音恢复稚嫩,再次问道:“如何了?”

侍卫应:“靖成王重伤在身,皇上仁慈差人送他回去,未想半路伤病发作,断气了。”

“嗯。”沈寻低应了声,似是终于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