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天地之间。
赵元听见砂石被风吹动,听见喧哗的海浪声,是狂风肆意底在海上舞动。
灰暗的世界里,他不断朝着西方走去。
赵元心底,不由记起少年时的往事。
那时自己父母尚在,父亲是阍城内的私塾先生,日子虽说依旧贫苦,但也是有滋有味。
直至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二人去了凤新郡秋闱,却在路途中为劫匪杀害。
赵元靠着自己一身蛮力,为父母报了仇。
他有些恍惚,其后数十年间,自己便继承了父亲的遗愿,誓要搏出个功成名就来。
若非谢屠户的收养,妻子谢翠儿的无怨无悔,自己恐怕早已饿死。
人生一幕幕如同跑马灯般在赵元眼前恍惚而过,人生前三十多年的经历历历在目。
浮沉半生,人生最终的落点逐渐停留在三十六岁那年。
也正是那一年,谢缺的记忆飘落到自己的脑海之中。
那一刻,便注定了自己的命运终究如此。
归渊海上,雷霆和风暴交加。
功成名就,封侯拜相自京城名归乡里的后续也不断从赵元眼前闪过。
妻子、岳父、蔡堂远、许皇后等人从他心底钻出。
随着赵元一步踏入死气沉然的领域,周围本狂躁的海风顿时停止了。
天空中的雷鸣也被灰色的雾霭所遮蔽了光明,一切生机皆是被屏蔽。
伴随着赵元的,只有纯粹至极的无尽死气。
赵元已是算好,自己步行一年的时间后,恰巧便是谢缺突破六境的日子。
万籁俱寂之间,未有他的脚步不断。
浩然正气自赵元的心底迸发,在其身周自发形成了一层保护膜,防止赵元的神魂身躯被死气侵蚀。
无尽的灰色世界中,他变成了这个世界里的惟一一束光明。
赵元没有去计算时间,只是一步步逐渐走着。
两条铁索从他的双腕伸出,拖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死气已经是浓郁至极。
即便是神魂外放,也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赵元抬头望天,看到两颗仿佛流星般的身影划过了天边,落到了阎罗汩前。
但在这无尽的灰雾之中,对方却是对他毫无察觉。
又过了数日时间,赵元也终于看清了那两道盘坐在溪流一侧的身影。
他神情恍惚,回忆最终停留在了三十六岁那年。
此时此刻,眼前的谢缺也睁开了眼。
他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衣衫褴褛,背后拖拽着两条铁索的赵元,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来:
“你来了……”
赵元点了点头:“既是上天注定,即便是逃又有何用?”
由于审死图箓对神魂的保护,双方在此时,都已经是得到了对方完整的记忆。
但赵元依旧是拔出了腰间的丹青剑。
“但是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阎罗汩中的溪水顺流而下,九转十八弯之间逐渐变得急缓起来。
赵元听着耳间的流水声,手持丹青剑的他不由得再度沉浸入往事,嘴角流露出丝丝微笑。
他手翻剑柄,抬手向前刺去。
谢缺微微摇了摇头,但并没有作出任何的抵抗。
丹青剑上,浩然正气凝聚出一行行血色的诗句,如光般的剑芒顿时刺入了谢缺的心脏内。
金色的血液顺着谢缺的衣袍流下,瞬间侵染在他的衣衫上。
“你?……”赵元有些不明白。
以谢缺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但此时此刻,自己却是真真正正地伤害到了对方。
赵元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眼前的谢缺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我二人,本是一体。”谢缺轻言道:“但所谓的认知障,便是从你中分出了我,我中分出你。”
“虽说最终的结局,仍旧是我二人将溶作一体。”
“但此途,并非唯一的结局。”
“我从未有想过,靠着道法一途去战胜那些神佛……”
谢缺此言一出,赵元不由得浑身一颤。
虽说他们二人各自有着自身独特的修行体系。
但造成赵元诞生的原因,也是谢缺的道法修为突破六境的缘故。
现如今,谢缺竟是不打算靠着道法途径去突破六境,而是选择了其他的道路。
赵元也瞬间明白了。
他们二人,皆是对神性这般他人求之不得的神物视作粪土。
原因便是谢缺洞彻了神性的本质,以及见过那些陷入天障的神佛们后,便知晓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