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少女的质问,男人并不慌乱,只是语气淡了淡,清雪一样的眼睛往她脸上看了一下,半晌,道,“你,也要小心。”
明翙并非责怪他什么,大房不是姜老夫人亲生的,本就与二房关系浅淡。
明朔对她淡漠些也算正常,她不该要求太多。
只是重生回来的她很清楚,明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非是无情,非是冷酷。
他将明家看得极重,一直将自己当做明家的一份子,只是碍于当年那人的身份,心思敏感多疑,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以为姜老夫人并不重视大房,也并不真心将他当做自己的孙子罢了。
可当初,姜老夫人并非直接指定二哥做安陆侯府的世子。
她给了明朔明禛二人平等的机会,让二人去争,去抢,谁有本事,谁就坐这个位子。
是那日,明朔主动放弃了,他与二哥在郊外的慕云山比武,受了重伤回来,躺在马车里,一双腿鲜血淋漓。
祖母气得脸色铁青,无论她怎么问,两个少年都不肯说在城外的慕云山发生了什么。
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大好少年,就这样残缺了一条腿,谁能不扼腕叹息?
明翙那时候年纪小,十岁出头模样,受了风寒,得了严重的风寒病,已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了,吃了无数的药一直没有好转,是听到大哥哥受伤的消息才勉力从床上爬起来,拢着厚厚的狐裘,怯怯地站在马车旁,红着眼眶看着那些个健硕的仆从上前去,将受了重伤的明朔抬出来。
明朔白着俊脸默默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说不出的感觉,像山涧里的一阵风,有些冷,却又温柔地拂过她。
她突然很害怕那鲜红的血,躲在二哥身后哭了起来。
明朔仍旧没说话,又深深看了二哥一眼,被带回了祖母的寿春堂。
接连一个多月,几个大夫在寿春堂内为明朔看病。
受伤后开始发起高热,四五日光景才将烧退下来,祖母日夜衣不解带地守在他病床前,她想,那时,大哥哥应该是记得的。
可从那以后,大哥哥便开始封闭了心门,很少到祖母面前请安,与二哥也有了嫌隙,没有大事,他几乎龟缩在自己的麒麟阁里,成婚后,便更不大愿意出来了。
他的腿脚不好,性情开始无常反复,刚残废那会儿一直无缘无故发脾气,麒麟阁里的丫鬟仆妇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都没什么人肯在他身边伺候。
祖母每次去看他,都会被骂出来,那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每次见了他回来,总是不住叹气,不住的默默落泪,再后来,祖母也不敢往麒麟阁去。
上辈子她以为他就是纯坏,纯与二房作对,纯故意恶心二房,纯不想让府里的人日子好过。
这辈子她才明白,明朔只是生了病,太过敏感。
他如今与以往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是安陆侯府的骄傲,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残废,没人会耐心去听一个残废说话,更没人会永远关心这个残废的身体心情如何。
他害怕所有人对他的关怀是虚假的,是一时半会儿的短暂热忱,是不得不来走趟过场的场面话,若当真如此,那还不如不去看他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他就这样一个人,将自己锁在麒麟阁里,一点一点抚平自己内心那些创伤,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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