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风雪总是很大,明禛一时半会儿没离开,见榻上的人睡着后,轻轻在她身边坐下。
她睡得极熟,薄而饱满的嘴唇菱角一般,泛着温润的绯色。
修长卷翘的睫羽仿佛鸦翅一般,在她脸上拓下两道漂亮剪影,这孩子,晃眼间就长这么大了,五年前离开的时候还只到他胸膛高,如今都已到了他肩膀处。
他捏了捏少女挺翘的鼻尖,见她如猫儿似的耸了耸,无声地笑了笑。
“世子?”长平缩着脖子守在门外,见世子还没出来,忍不住哈了口白气,出声道,“时候不早了,世子也该早些忙完休息会儿了。”
明禛这才回过神,将手指收回来,走到门外,将房门关上。
“她没开口问宋寒州的事?”
长平摇头,“一句也没有,属下瞧着,四姑娘跟小侯爷开玩笑罢了,心里根本没将小侯爷当回事儿。”
明禛面色冷淡,“既如此,让他在梁州多留段时日。”
长平想说小侯爷挺惨的,得知第一次掉下悬崖没取到夕颜花,又攀了第二次,再次落下来,被石头砸了后脑勺,现在还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拿夕颜花回来看四姑娘……他都有些不忍心了,“世子,倘若小侯爷对四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又肯为了四姑娘改了纨绔子弟的习性,咱们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机会?”
明禛冷笑,深邃的眸子睨他一眼,“你同情他?”
长平忙嬉笑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明禛面无表情,神情有些冷,“不是什么人都能配阿翙,至少宋寒州不行。”
长平也没有异议,毕竟宋寒州以前名声太差,谁知道将来娶了四姑娘会不会继续流连青楼沾花惹草?
世子在四姑娘婚事上谨慎些,总没错。
主仆二人转而进了主殿,高晏初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闻听门口动静,优雅转过身来,男人声音十分清冷恭谨,“大人。”
书案上燃着明亮的灯烛,明禛看他一眼,高晏初便将秦嬷嬷的遗物取出来放在案上。
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身边已经没什么紧要的东西,一些朴素的衣物,一盒子平素穿戴的首饰,都是熙和宫里分发或赏赐的。
“熙和宫内,不管赏赐之物大小贵重皆记录在册,下官已经按照册子仔细核对了一遍,没有差错,是这些东西无疑。”
明禛指尖捻起一张薄薄的物什,突然开口,“这是什么?”
高晏初低眸看去,“看起来像是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明禛将那红线缠绕的符咒夹在修长手指之间,眯了眯凤眸,“定国寺的平安符。”
高晏初皱眉,“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宫中老嬷,身边如何有这种东西?”
明禛面色不显,但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七八年前,魏妃曾出宫礼佛,你去查一下,当时跟去的有哪些人,另外,这些年,所有人进出宫中的记录都翻出来看看,莫嫌繁琐,查不出魏妃之死的凶手,死的便是你我。”
高晏初肃然道,“是。”
片刻后,几个太监搬了厚厚的卷宗过来,寿康帝身前的大红人元宝公公手持拂尘,眉心紧拢,声音阴柔尖锐,“明大人辛苦了,若还需人手,只管叫杂家再拨人来。”
最近寿康帝情绪不稳,宫里人人自危,元宝公公日子也不好过,好几晚上没怎么睡了,一直忙碌,宫里又没个妃子能主持大局,他还要帮忙操持着皇后娘娘的丧仪,这会儿实在是精疲力竭,疲惫不堪,原本肥胖的身子都吓得瘦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