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带人去苏家办案,偷偷将孩子抱回了明家,交给那时才七岁的明禛暂且照看,孩子一哭,闹得春山苑内几个伺候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眼看要暴露,他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将孩子塞给母亲和谢氏,说那孩子是自己与外室的女儿。

母亲自是没说什么,怒斥他几句,说他不该瞒着谢氏在外养外宅,但最终还是将孩子留了下来,至于谢氏……一见着那孩子,她便犯了疯病……

没想到,白云苍狗,光阴流转,一晃十六年就过去了,那孩子长大了,他也老了。

他心烦意乱地看一眼自己这翅膀硬了的儿子,压下心底怒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是怪你养她有错,只是你不该将她留在燕京,她是什么人?她是先太子的女儿!你早该把她送走的!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早些将她送回涧西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吧。”

明禛没说话,一双寒潭般的凤眸仿佛结了一层冷霜。

明御城在书案后坐下来,脸色阴沉,“怎么,你不肯?那个孩子在哪儿,告诉我,你不肯办,我来办这件事。”

“父亲此时妄动,生怕谢云濯找不到那孩子?”

藏匿废太子遗孤,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明御城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谢云濯近来屡屡将手伸到安陆侯府来,只怕动机不纯。

先太子亡故多年,旧部遗兵已被寿康帝清算了大半,那小公主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娃,能对皇权造成什么威胁?

谢云濯着手找那孩子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贤王已察觉出当年小公主之死有猫腻,秉承着斩草要除根的想法,将那孩子找出来,杀了灭口?

明御城越想越觉得烦躁,当真是一时心软,后患无穷,可若真要让谢云濯将那孩子杀了,他又于心不忍。

“贤王世子再能耐,也不敢在燕京胡来,你且告诉我,小公主如今被你藏在哪儿。”

明禛淡道,“就在梧桐巷内,父亲想去看看?”

明御城对公主的感情还不如对明翙多,“……”

明禛神情淡淡,在圈椅上坐下来,对比父亲的急躁,他平静多了。

当初接到小女婴时,他又很快带回一个与小公主同岁的小婴儿,再耍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他告诉父亲,“真公主”已经被他送出了侯府,如今留下的这个孩子,日后便是父亲与“真外室”所生之女,被抱回府内喂养,为了将事情坐实,他还专门找了个眉眼与明翙相似的女子养在梧桐巷内,即便将来有人问起侯府为何会突然多了个女婴,也有个说法,当然,对外,侯府的说法是,孩子是谢氏亲生的,侯府主人风月之事越乱越狗血,越让人信以为真,这么多年,没出过半点儿纰漏。

明御城感慨儿子年幼聪明,听了儿子的建议,索性名正言顺将那孩子养在身边,背地里却将真公主养在府外。

他本意是想将公主送到偏远地方养育,却没想儿子不答应。

明禛不但明目张胆将公主藏在燕京城,偶尔还会去看看那孩子。

明御城一脸忧色,“禛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明禛端起手边早已冷下来的君山银针,缓缓喝了一口,“父亲以为,我将官做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明御城眼底浮起一抹惊诧,“难道你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