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早年其实也是很有抱负想法的。

他察觉出宰相权力过大,便废宰相而建立内阁,又怕内阁里面的大学士会变得跟从前的宰相一样,便又建立司礼监制衡约束内阁。

分工合作,既让朝廷得以更好的运转,也减轻了自己的压力。

可即便是这样的制衡之下,内阁和司礼监的权力还是越来越大,尤其是司礼监,他们仗着深得天子信任,没少做事……早年的司礼监大太监仗着自己深得先帝宠信,放纵底下人做了不少事,甚至一度不达上听,把先帝蒙在鼓里。

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天子便好几次在朝廷痛斥宦官,之后他登基更是狠狠肃清了一次司礼监。

尤其是鸿元三年,袁野清敲登闻鼓上达天听,检举出了一场科举舞弊和谋杀案,痛斥苏州知府严天瑀、 御史中丞沈正川、吏科给事中吴之途与提督太监陈洪合作买卖考题,祸乱朝野。

那次天子震怒,当场发作,先后把严、沈、吴三位官员喊到燕京彻查,又摘了陈洪的官帽。

自此之后司礼监彻底一蹶不振。

虽然现在宫里二十四监还在,但权力早就不如先帝年间。

冯保是早年被分到司礼监的,当年陈洪在的时候,他只是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谁都可以欺负,多年过去,他反倒成了这些宦官的主。不过冯保聪明,知道自己最该效命的主子是谁,所以即便如今司礼监依旧有掌印、秉笔之权,他也从来不敢擅权。

快到武英殿了,冯保敛眉停步。

身后小太监机灵,立刻加快两步,把手里的托盘交到了冯保的手里,又伸手替冯保整理了下衣襟和衣摆。

“公公,好了。”小太监恭顺道。

“嗯。”

冯保淡淡应声,他继续抬脚朝武英殿走去,还未到殿门前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裸露的背上背着几根荆条,荆棘上面带刺的部分因为束缚而扎在皮肉之中,已经见了血,而他却恍若未觉,依旧额头叩在大理石玉台上,不知道跪了多久,他那布满着伤疤的背上都已经布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了。

冯保跟徐冲认识多年,自然不会不认识他。

没想到徐冲会以这副模样进宫,冯保心下一沉,眼皮也跟着狠狠跳了好几下。

门口的内侍看到他立刻走了过来:“公公。”

他向冯保问安。

冯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徐冲的身上,见这位主依旧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地上,并没有因为有人过来而有一丝变化。

他轻轻蹙眉,乜了一眼徐冲的方向。

没开口。

但在李赟身边伺候的内侍哪个不是机灵的?一眼就看出冯保这是什么意思,他压低嗓音跟冯保说道:“一刻钟前过来的,说是来跟陛下请罪。”

“陛下怎么说?”冯保问内侍。

内侍低声答道:“陛下没说话,也没让人进去,他便一直跪在这不起。”

冯保便没再说话,他看着徐冲的身影,无声。他其实跟徐冲称不上有什么不对付的,只不过这位国公爷平日嚣张惯了,在宫里也我行我素,有次冯保路过听到他跟其他朝臣说了一句“不过是一群没了根的东西,你们怕,我可不怕!”

满朝廷的人都知道徐冲不待见宦官,即便是对他,这位国公爷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