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为何诸多,润到外国的富贾,最近突然回国。尤其是当年那些卷钱跑路的畜生。”
黑皮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因为国外,最近由老美牵头,发布了一条新的法案,叫什么,细分法案……”
“就是把在国外的那些亚裔,按照原籍细分登记……鬼子就是鬼子,棒子就是棒子,华裔就是华裔……”
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工人鬼魂,挠了挠头。
“就因为这个,我们当年那外号周扒皮的厂长,因为这个,就回国啦?”
黑皮老鬼,一拍大腿。
“就是因为这个!我家小区,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之前也在国外,就是因为这个回国的。”
“我没死的时候,跟他们唠过。”
“亚裔,在国外,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这个法案一出,不少亚裔,人心惶惶,尤其是二十来年前,从咱国内,移民外国的那帮人……”
“出台这法案啥意思啊!为的就是割你们这帮亚裔的韭菜呢。”
“这种事,那些洋人,干过不止一次了!”
“当年打仗,美军参战后,移民美利坚的鬼子,就被剥夺资产,关了起来。我楼下的邻居跟我说,当年,洋人具体执行的措施是:限期四十八小时处理所有个人资产,然后到集中营报道……这个法案出台后,据说国外的不少老黑,就盯着华人华裔抢!有钱的,没钱的,都不放过!”
林弦微微皱眉。
“所以,这帮吸血鬼,卖国贼,害怕被洋人割韭菜,就跑了回来?”
黑皮老鬼,点了点头。
“我猜测,大抵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年那些卷钱跑路的厂领导,他们本来就没有一技之长,在工厂里,要么是关系户,要么是蛀虫,跑到了国外,一直吃老本!”
“现在洋人要割他们的韭菜,他们可不就跑回来了吗?”
林弦咬着牙。
“他们跑回来,就不怕被抓吗?”
黑皮老鬼,摆了摆手。
“改头换面呗,人是回来了,户籍还在外国呢。”
“名字什么的,也都改了,刘大花,变成了瑟琳娜;孙刚,变成了孙保罗;张翠花,变成了张瑞恩……”
“人家早就不是什么工厂领导了,他们是衣着光鲜的,回国华侨啦!”
林弦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他看着那些鬼工人身上的破衣烂衫,那棉絮都钻出来的军大衣。
“好啊!好一群衣着光鲜的,回国华侨……”
“你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现在又站出来?”
黑皮老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的脊背佝偻着,抬手指着周围的鬼工人。
“能因为什么……我和他们是工友呗。”
“他们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不少,应该是我东北的老乡!”
“只是我比他们幸运!下岗后,没死……做了点小生意,开了个小工厂。”
黑皮老鬼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心酸。
“我当年,是在炭黑厂,没下岗前,厂里的大家伙儿,生活地很辛苦却很充实。大伙儿都是乐呵呵的!”
“每天下班从碳黑生产车间出来后每个人比黑人还要黑,然后大家都去厂办澡堂洗澡,大澡堂里,男人们互相搓澡,唠嗑,扯牛皮,洗完澡后,大家,从澡堂里出来,则仿佛获得重生一般,回家,看电视,吃饭,老婆孩子热炕头。”
“而孩子们大多在写作业,写完的开始出来踢球,用仿真手枪对射。夏天里男人们会聚在蛾虫飞舞的路灯下打牌,每个人都得意地叫嚷着,用白天没有消耗完的精力猛地把牌甩在桌子上。兴尽之后回家睡觉,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但是一切最终还是被毁灭了。电视上,循环播放,《从头再来》的时候;小品里,吆喝“我不下岗谁下岗”的时候;报纸上的专家们,天天说,工厂,效益不好,要改革,要牺牲,要下岗,会阵痛的时候……”
“我们这些煤炭工人,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厂子在一个冬天,被勒令关停了,接受整顿!”
“整顿的结果,就是我们厂,被卖给了一个南方的商人。但是资本家并不生活在一个田园诗的天地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决定了要有一大批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女人们必须滚出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厂里的工人们,是父母,也是子女,但在那一年……我们再也不是工人了!大多数工友,都没有其他的谋生技能,再学习新的本领也太晚了。”
“下岗,是一种集体的绝望。”
“我当年,原本是工厂的生产调度主任,但是也没能在厂子里留下来,我失业后,为了一家老小,做了许多买卖,干过烧烤,收过废品,倒腾过钢材,用了十来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工厂,雇了几个人一起生产,临死之前,倒也过得还行!”
“但想起当年,还是觉得难过啊……”
“就去年,老家的一个老兄弟,过来找我,他找我喝酒,白酒没喝几杯,他就哭了……他说当年的兄弟们,现在混得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