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点点头,胡定端起茶盅满是期待地看向章越,其余几名内宦聚拢得更紧了。
“今日延和殿里啊,官家召我的……便是……”
胡定连连点头,等茶水入口时见得章越动动嘴声,不由伸长了耳朵。
章越作了看我口型的表情,众人也是摆出附耳倾听的姿势。
章越等他们耳朵贴近了,方道了句:“延和殿内便是……没有事!”
胡定一口茶水喷在地上,众宦官们也是一副扫兴之色。胡定满是埋怨地道:“章正言,你又消遣咱家来着。”
章越见此大笑,从案上抓过零嘴与对方一起嚼。其余几名宦官败兴地继续打扫擦拭天章阁内的书画和瓷器。
这也是章越每日当值的日常,与这些宦官们说说笑笑,甚至打骂无忌的。宦官的性子有些似女子,会有些情绪化。
同时呢,你如果对他们足够尊重,一点好处他们便会一直记得,若是不好,他们也会一直记得。
章越与天章阁里宦官们还是颇处得来,日常官家没有传召时,便与他们喝茶闲话。章越也常常施一些小恩小惠,故而往往能从他们口中先一步得知宫里的不少消息,算是千里眼顺风耳。
这时候一名内宦急匆匆地赶来对章越道:“章正言,我听说监察御史吴景上疏弹劾你昨日在延和殿上妄议之罪!”
章越一听心道,果真是来了。
其实此事他早有准备,但没想到却来得这么快。
但见此刻资政殿中,侍御史吕景准备与官家上奏。
一旁还有知谏院孙觉,修起居注陈襄以及宰相曾公亮,枢密使文彦博。
先是孙觉向天子言道:“陛下臣以为陈升之可以出任枢密使,但邵亢则当出知。”
官家有些不耐烦地对孙觉道:“卿不知陈升之出任枢密使,朕已经有成命了吗?为何仍一再言之,莫非是要希旨收恩,希望朕用的枢密使非要你是推举,日后方能为你感恩戴德吗?”
孙觉惶恐地道:“启禀陛下,臣不知枢密使已有成命。臣请陛下恕罪!”
官家摇头道:“真是颟顸,之前邵亢的事你已错了一次,如今又错,怎能为谏官。”
一旁注起居的陈襄也为孙觉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弟子感到遗憾。
孙觉为人正直敢言,常常慷慨议论,从里不怕权贵,敢于抨击朝政。不过孙觉行事就是比较鲁莽,往往不辨形势。
陈升之是韩琦的左膀右臂,与韩绛并列为左右护法,这一次回朝出任枢密使,也是官家早就打算安排的。
目的是用陈升之平衡下朝堂上的势力。
这是祖宗制度,官家心底准备拜王安石为相,那么必用一个与他不是一个派系的人同入中书,这就是真宗皇帝的异论相搅之策。
官家又对孙觉道:“之前汝说滕甫贪墨,举他七罪,朕拿着你的奏疏给他。滕甫言真有任何一条贪墨之罪,他愿辞去官职。”
“朕希望卿以后谏事需查实再办。”
孙觉默然受了。
官家又对一旁的曾公亮道:“上一次司马光言如今谏院不得人,故而举吕诲再知谏院,你看如何?吕诲当授何职务?”
陈升之当年出任枢密副使,被吕诲弹劾其勾结宦官被罢去官职。
曾公亮清楚官家重新让吕诲出任谏官,也有监督陈升之的目的。
曾公亮道:“吕诲忠直可用,素来有风骨,有他出任谏职再好不过。”
“陛下登基时,吕诲之前因拥立有功,故加集贤殿修撰。如今本官是刑部郎中,差遣是盐铁副使。造例三司省副,可以迁为天章阁待制。”
文彦博问道:“是否合宜?
”
曾公亮如数家珍般说起用官的典章:“待制有三等升迁途径,一等是地方转运使升任三司判官,副使后除拜待制。”
“第二等知杂御史升任三司判官,副使再升待制。”
“第三等就是经筵官,升待制。”
“吕诲为外官最高不过知河中府,是大藩牧守并非地方转运使出身,但其出任过侍御史,如今为盐铁副使,按资序三司省副的迁转官,不必取旨便可升任待制。”
“虽说不过一年,但陛下从司马光之请,破例下一道圣旨便是。”
文彦博点点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仁宗朝后期时,三司使副必须出使契丹之后,方允许授待制。”
“这是以免待制所授太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