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脱了上衣,一身大红饕餮王服搭在腰间,伏在地上做俯卧撑。肌肉纠结的背脊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朱棣见徐雯回房关门,便从地上起来道:“内弟去哪了?”
徐雯懒懒瞥了朱棣一眼,道:“多管闲事。”
朱棣笑道:“夫人叫这么大声,嘴巴干了罢,那处有茶……”
徐雯坐到榻边,端来青瓷茶盏,喝了几口,道:“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钟离那儿早就娶媳妇了,改天得给他说个女孩儿,免得半夜爬墙偷腥。”
朱棣坐到徐雯身边,莞尔道:“云起这么大人了,娶媳妇儿啥的,心里也该有数才是。你别管了,啊。”
徐雯嗔道:“不管怎么成,一个娘生的,我不管谁管?”
朱棣心不在焉道:“包我身上就是。”说着眯起眼,道:“他问起锋儿了不曾?”
徐雯道:“没呢,哎我说,你俩咋都将那猪疯挂嘴边呢,他究竟是个啥人物这么……”
朱棣忙笑道:“没没没,爱妃……”说着便伸手去扳徐雯肩膀。
徐雯尖叫道:“还没说完……”旋即两脚乱蹬,被朱棣按在床上。
云起躺在床上,嘴角带着微笑,辗转反侧,那房间分为内外两室,云起睡在内间,脚炉,锦被等一应俱全。三保则睡在外间。
“三保你冷不?”云起问道。
三保坐起身,不安道:“舅爷冷么?我这去把炉子生旺了。”
“不不。”云起忙道:“你睡,我看你被子少,就白问问。”
三保躺下,笑道:“服侍舅爷比起王府里旁的差使,直是好到天边去了。况且小的……”
“说‘我’就可以了。”云起道:“今儿谢谢你了啊。”
三保扑哧一笑,答道:“我本就不知舅爷上了哪去,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云起笑了笑,转身面朝帐子顶,闭上双眼,伸手摸着心口的麒麟玉佩。
那时忽听院外极轻的“嗒”一声,三保瞬间有所察觉,伸手到枕下,刀出鞘的声响。
云起闭着眼道:“别慌,是我……嗯,认识的。三保你还会用刀?”
三保极低声答道:“我是回人。”
云起道:“你看看,是高个子不?”
三保将短弯刀藏在袖中,探头到窗边看了一眼,道:“是府里的朱锋,舅爷认识?”
云起略诧道:“你也知道他?”
三保答道:“他今年刚到府里,跟着王爷办事。”
云起“嗯”了一声,道:“三保,你……先出去一会儿成不?让他进来。”
三保应了,将弯刀收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院外。
拓跋锋半身白衣胜雪,左肩却被信差的鲜血染得紫黑,躬身站在井边打水,见三保行出院外,漠然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三保戒备地看着拓跋锋,走到一旁,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拓跋锋提了桶水,脱下武斗袍与里衣裤,浸在桶里,继而朝花园里泼了。
云起听见房外泼水声,略蹙眉头。
拓跋锋又提了桶水,照胸膛浇下,来回几次,冲干净身上的血迹,侧头在手臂上闻了闻,这才赤着身子,推门进房。
拓跋锋毛手毛脚地掀开被子,伸手进去摸。
“?”
被子下还有一层被子。
“……”
“信给姐夫了?”云起闭着眼,笑道。
拓跋锋吓了一跳,云起睁开眼,道:“咋这么害怕。”
拓跋锋道:“还嗅得到?方才你说话……与王妃好像……”说着又掀了掀云起身上被子,道:“怎盖这么多?”
云起无奈道:“姐让盖的。”
“……”
拓跋锋赤条条地钻进被窝,吁了口气,抱着云起,忽道:“小时练琴那指法,你居然还记得。”
云起笑道:“当然。”
苏婉容曾教过云起弹古琴,那时云起尚小,双手分开够不着,小拓跋锋便自告奋勇在旁按弦,一人按,一人弹,相得其乐,倒也有模有样,苏婉容只觉这俩徒弟不是一般的逗趣,教了数月琴,热度过去,便扔着不管了。
云起与拓跋锋却还依稀记得指法,今夜揽翠楼上和弦并奏,便博了个满堂彩。
拓跋锋又饶有趣味道:“师哥现会吹笛子了,改天吹与你听。”
云起疲惫打了个呵欠,睡意袭来,拓跋锋又道:“北平好玩的地儿甚多,明天师哥带你出去玩。”
“嗯……”云起迷迷糊糊答道。
拓跋锋却似是极其兴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宛若苍蝇在耳旁嗡嗡叫。
云起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拓跋锋说了半天,终于紧张拉起云起的手,摩挲云起小手指上那玳瑁戒,声音略有点抖,低声说:
“把这玩意扔了罢,师哥以后给你买个好的。”
云起“嗯”了一声,拓跋锋便朝外褪那戒指,褪得云起尾指微疼。
玳瑁戒被摘了下来,拓跋锋如释重负。
拓跋锋将戒指扣在指尖,朝外一弹,戒指登时击破窗纸,带着风声咻地射了出去,没了。
“再来一次?”拓跋锋低声道:“要么?”
云起困得要死,咬牙道:“别吵……”
拓跋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继而安心地抱着云起,满意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