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霓走出自动门没几步,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解星散坐在和上一次相同的花坛角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既没用动作吸引她,也没用声音呼喊她,如果她没有习惯性地往上次看见他的花坛角落望去,她根本不会知道,他曾再一次出现过。
时隔大半个月,就在卫霓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屋檐下亮如白昼,花园里树影憧憧。两人隔着灯火沉默地对望着。
一眨眼,夏天就快过去了。
最后的花香夹在残留热气的夜风里,凭空生出一抹伤感。
终于,他起身朝她走来。
不由自主地,她也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在灯火通明和晦暗不轻的分界线,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大约是久了未见的错觉,卫霓觉得他瘦了不少。
阴影重叠在他骨相清晰的面孔上,像大师手下灵活的画笔,清晰勾勒出粗犷的高鼻梁,深邃的眉骨和眼窝,还有那双不在主流审美,平时不笑时显得尤为冷酷的单眼皮。
但是卫霓知道,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鹰,满眼都是自信的光芒。
她最初被成豫吸引,也是相同的原因。
或许,她爱的只是那种自己不曾拥有的,个性的颜色。
“……喝杯咖啡吗?”她说。
“……嗯。”解星散说。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上次的事,谁都没有说起这失去联络的二十多天。
就好像多日前在这门口的漫长一眼,只是各自梦中的一个想象。
凌晨还在营业的咖啡厅肯定有,只可惜c市没有。
两人骑着摩托转了大半个c市,最后还是进了一家安静的酒吧。
酒吧灯光迷离,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只有一两桌客人。穿着酒保服的调酒师站在吧台后,正在调制一杯颜色绚丽的鸡尾酒。小而精致的舞台上只有一名女歌者,唱的也是悲伤的情歌。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吧角落的一个卡座上,许久都没人说话,解星散的五官比平时看上去更冷厉,他似乎怀着心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偶尔看向卫霓,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霓心中也怀有心事,一杯调酒下肚,她忽然问:
“如果是你,你未出世的孩子和你自己的生命,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会怎么选?”
解星散沉默片刻,说:
“我选自己的生命。”
“那你觉得,是自己做决定舍弃孩子更痛苦,还是失去之后才知道孩子来过更痛苦?”
解星散半晌没说话,定定看着卫霓的眼睛好一会。
“你这是什么问题?”
“……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狂想吧。”
“这就是做医生的狂想吗?”解星散仰头喝光手里剩下的半杯酒,嘴角浮出一抹哂笑,“我一般狂想自己在鸟巢上音乐节。”
两桶调酒下肚,即便是解星散这种常和酒精打交道的人,也不由醉了。两人走出酒吧的时候,他已经头重脚轻,走路踉踉跄跄。
卫霓有良好自知自明,从头到尾只喝了半杯,虽然脸上有些热气,但也仅限于此。
看着解星散的醉态,卫霓无视强烈坚持“我没醉”的解星散,将他塞入了出租车,自己也坐进了后座。
“你家位置。”卫霓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解星散报出地址,出租车向着目的地驶去。孤零零的摩托车停在路边,等着明天解星散酒醒后再来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