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图穷匕见的瞬间。
这眼神他并不陌生。
在许多年以前,他曾在十岁的赵时韫眼里看到过。
那时的赵时韫拎着一把刀,杀了三皇子养的两条狗,刀上血迹斑斑,鲜血流过长街,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渗入光滑素白的石头里。
他挥起刀,盯着以赵明轩为首的一群富贵子弟。
身后是那两条凶猛大狼狗的尸体,他的脸上也染了血迹,但他只轻轻擦掉,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来吗?”
众子弟都在家中学过武,心头虽害怕,却也少年心性,不信邪。
于是左将军长子拿着剑冲上去,不出两招被他削了一条胳膊,血流不止。
那日的沈渭南在人群后边,没敢上前。
而那日赵时韫砍了三人,他最交好的徐恕身上被砍了七刀。
后来,大家没人敢惹他,却私下里喊他——疯狗。
只要没杀死他,那必定等着被他反杀。
这一刻,沈渭南忽然感觉到恐惧。
是他忘了。
赵时韫虽上战场成为定南王,太久没在嘉陵,可他骨子里还是那条疯狗。
他虽废了双腿,可他的武功并没废,仍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他。
而恒帝,并不会杀赵时韫。
“你那小妹妹。”赵时韫语气轻蔑,“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么?”
沈渭南想都不想,“当然是!
“那蛮好的。”他淡声道:“听说美人的皮适合做人皮灯笼,在花朝节上放是极好的。”
沈渭南顿时瞪大眼睛,“赵时韫,你!”
“如何?”赵时韫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或者你更喜欢人彘?”
“她如果手长脚长的话,把她的胳膊和腿都弄折了,放进瓮里,只露个脑袋在外边。对了,听闻你小妹妹的舞跳得很漂亮?那柔韧性一定很好,应当更适合做人彘。”
“赵时韫!你不要太过分!”沈渭南听他这般描述,仿佛看到了胞妹身处翁中之景,浑身起鸡皮疙瘩,“即便成婚,也是圣上御赐的婚事,你怎敢如此?”
“疯狗——”赵时韫勾唇笑,“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么?”
这个称谓从他口出说出来,仿若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一瞬间,沈渭南脚底生寒。
疯狗,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哪怕他杀三皇子爱犬,砍左将军之子手臂。
哪怕他通敌叛国,害得十三万将士惨死幽冥谷。
哪怕他将新婚妻子做成人彘扔到乱葬岗。
他都可以全身而退,留一条命。
因为他是赵时韫。
当年恒帝答应过太后,无论如何,都得留赵时韫一条命在。
恒帝在先帝的灵位前发过誓,若违背此条,当不得好死。
这一刻,沈渭南后悔了。
他双腿僵直跪下,“赵时韫,你不能伤我妹妹。”
赵时韫淡淡地扫过去,朝外喊了声,“夜宿,送客。”
夜宿也将沈渭南带来的侍从打趴下,进屋以后看见沈渭南跪着,立刻过去把他拖起来,“沈大人,这就见外了。”
“我们爷向来和善,不喜人跪。”夜宿说着便把人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