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尾巴的狐狸

天才·八六()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听到这话的海音寺千秋眉头一挑。

“打扰倒是还好。”

作为一个从不主动尴尬的人,她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绝对不怕人看。

毕竟长的很美嘛。

海音寺千秋神色怡然自得,盯着新冒出来的家伙看了一会儿,微微侧头,问:

“远月的学生?”

对方也跟着侧了下头,眉眼微敛,“嗯哼”一声算是回答。

海音寺千秋心说看样子不是了。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反而笑着眯起了眼睛,顺着这个莫名熟稔的气氛,又问他:“都看见什么啦?”

——她想问的,其实是刚才那枚消失不见的硬币。

但从树后走出来的少年人愣了一下,突然不自在似的抬手摸了摸脖子。

然后,他放下手来,露出了个和她差不多的笑容,十分爽朗的说:“不论看到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海音寺千秋一愣,下意识抹了下唇角,意识到对方会错了意,以为她问的,是和四宫那什么的事。

再看对面。

对方的笑容游刃有余,姿态闲适自然,连那样突兀的话,都带着先人一步的体贴包容。

可是他耳朵红了。

红透了。

于是整段垮掉。

‘他大概以为自己隐藏的还挺好吧?’

但这个时机确实不错。

海音寺千秋的心,正因为四宫小次郎的存在而稍微变得柔软,此时,看着他这幅确实很能糊弄人的架势,再想想那红透的耳垂,她居然莫名的不忍心去点出他的狐狸尾巴。

说实话,纯情的少年人可爱。

而自以为像个老手的少年人,纯情起来简直可怜又可爱!

于是半晌后,海音寺表情略显一言难尽的对他点了下头,说:“那谢谢你哦。”

“没关系呀。”

少年人的笑容更自然了些:“我一直很推崇四宫前辈,能帮他保守秘密,对我来说也是相当难得的经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心底叹了口气,心说这个吹彩虹屁的模式,模仿的是很像远月的学生啦——

但四宫小次郎毕竟属于异军突起型

——现在大家新鲜感还没过呢,加上远月内部阶级划分其实还挺明显的,所以这满学校里,除了几个一直和他很熟的,其他人一般管新的第一席叫大人。

对,不是【sennpai】那个音,是【sama】。

猝不及防又一条狐狸尾巴。

海音寺千秋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嘴唇。

如果说靠这点判断,还会显得有些武断,那再看看他的手吧。

左手大拇指的内侧:

哦豁,没有任何老茧的痕迹呢;

再看左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

哎呀,没有伤口就算了,连愈合后残留的疤痕都没有呢。

——这样一双手,还敢说自己是厨子?

海音寺千秋接触的远月生不多,但也不算少,这两个位置,一个是起火后,颠锅时受力的地方。

一个是切菜时,用来抵住刀面的地方。

不论选的是哪一国料理,刀工火候都是避不开的基本功,但凡是个远月在读的学生,最少也练过三五年。

像四宫这种注意保养手的,甚至习惯了在左手中指的关节处,常年贴着块胶布。

和他相比,这双手太白净了。

疤痕基本没有,老茧也不厚,只有指末关节处,分布着一些相对细腻的掌心而言、稍显粗糙的肤质。

按位置来看,像是练格斗的。

但这么轻薄,海音寺千秋脑子里划过泰拳和自由搏击选手的大致形貌,心说差那么远,他这格斗大概也没练几年呢。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飞速扫过少年人露出的第三条狐狸尾巴,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重新回到了对话的氛围里。

她准备意思意思糊弄下他,看能不能套出这人冒充远月的学生是想干啥。

“我说……”

海音寺千秋的话音还含在嘴里,正想着要不先对他笑一下,抬眼后对上他笑的弯弯的眼睛,脑海里突兀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意象,整个人倏的愣在了原地。

这过分奇妙的神情,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少年人的注意。

他脸上笑容一顿,笑意也淡了下来,面无表情时并不显得凶,眉眼意外还带点孩子气。

‘还真是小狐狸啊。’

海音寺千秋用舌尖抵着上颚,半晌后轻轻的弹了一下,就很感概。

“搞艺术的人,确实都很会提炼意象……”

呢喃着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她慢悠悠的上前了两步,边走边问:

“你名字呢?”

少年人站在原地没动,见她上前,有思索的神色自眼底一闪而过。

然后他大概是想通了什么,瞬间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笑容,歪头道:“我姓夏油哦。”

他的语气稍微有点皮,但音色本身偏沉稳,一音一顿的说:“名字是su-gu-ru,写出来的汉字是傑。”

“夏油杰。”

“是哦。”

海音寺千秋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在夏油杰面前站定。

‘这得有180+了吧?’

海音寺千秋有一咪咪后悔今天没穿高齿的木屐。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没耽误她抬手,海音寺在夏油杰稍显疑惑的注视下,不止抬了手,还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噗”的点在了他的胸口上。

“咦?”

怎么说呢……

海音寺千秋的手指顺着他锁骨的走向,慢慢向肩部划去。

这位夏油君,虽然打扮的像是暴走族,身材却很挺拔,丈量一下,肩膀其实也很宽,但骨架舒朗,身型利落,并不会显的笨重粗壮。

“所以是竹子。”

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后,女性划到少年肩膀上的手指微曲,变作手掌,将他的立领稍微蹭开后,附在了颈夹肌上。

海音寺千秋的拇指一歪,正好能蹭到他垂在脸颊一侧的刘海。

长发。

松散的丸子头。

还有耷拉着的刘海。

虽然发型不太走寻常路,但意外的并不邋遢,反而看着就很清爽。

她像是走神一样想:感觉他很适合穿沙滩裤呢。

反正感受起来有点复杂,莫名的很夏天。

夏天,沙滩这样的元素叠加,偏偏他又不是阴柔的长相,所以感觉上就不需要很多水汽——

于是莫名的,风铃这个意象居然还挺歪打正着。

海音寺千秋脑子里回忆着那对法国老夫妻说过的话,怔愣的时间就不免多了些,回神时,双方的体温都已经趋同了。

她后知后觉的挪了下手。

不过并没有自此放弃摸索,反而将手从夏油杰的脖颈上移,贴住了他的脸颊。

然后她的食指顺着颧骨,摸到了对方的眼睛。

夏油杰大概是因为痒痒,忍不住眨了眨。

但他没躲。

不止没躲,他还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份莫名其妙的身体接触,甚至绅士稍稍躬了下腰,一副这样更方便她动作的样子。

海音寺千秋挑眉。

夏油杰自在的眯着眼睛,回以安然一笑。

这可真是……

“狐狸哦?”

海音寺想了想刚才,心里好笑了下,补充:还是只三条尾巴的狐狸。

因为对方的怡然自得,海音寺千秋的动作更悠闲了,摸上夏油杰的耳垂后,还力道不大的捻了捻。

厚实又柔软。

海音寺千秋想了下,说:“我觉得她说的石像,指的应该是路边那种地藏菩萨像。”

“唉?”

夏油杰愣了愣,虽然听不懂前半截,但抓住了后半截的重点。

“是说笠地藏那种吗?”

他问。

这里的笠地藏,是个挺久远的传说故事。

大概讲的就是个穷老头卖斗笠,卖不出去后,给了路边的地藏菩萨像。

但菩萨有六个,斗笠只有五个,于是他把自己的头巾给了最后一尊石像,最后得到了菩萨们的回报。

主旨是好人有好报。

夏油杰显然听过这个,若有所思:“是在夸我长的有佛相?”

海音寺一听,也跟着若有所思了一下。

形容人有佛相,其实是个相当具有文化特色的专有名词,那对老夫妻虽然也有这么的一层意思,但考虑到法国的一贯人设——

“他们可能只是在夸你的气质有点禁欲。”

“嗯?”

“一种比较破|廉|耻的审美取向而已。”

海音寺千秋已经发现他实际年纪应该不大,遂含糊的解释了一下,“表面意思,听听就行。”

确定了这家伙是从可丽饼摊子前一路跟过来的,她就熄了试探的心思,手上也懒得再抠抠搜搜。

只是临放手前,摸到了一点别的痕迹。

“你有耳洞?”

她疑惑:“是想戴耳环吗?”

男孩的腰背还微微躬着,此时顺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的侧了下头,像是无意识追逐着远去的体温一样。

偏偏他自己还没发现异常。

于是,这个动作莫名显出了几分乖顺,顺的让海音寺千秋想去拍他的头。

那边厢,夏油杰确实没发现自己的异常,也并没有看出她这点细微的神色变化,慢吞吞的“啊”了一声后,才抬手摸了摸另一边的耳垂。

“这是我初中时看到有同学在弄,就随大流的跟着弄了。”

他说,“最近准备重新戴起来,结果发现耳洞已经快长死了,有人建议我用茶叶梗穿一穿。”

“不过我好像有点过敏。”

他用拇指抵着耳垂,向眼前的人展示了一下:“喏,其实还有点红肿,看是看不出来,但摸的话就会有痕迹。”

“还挺疼的哦。”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居然从他这句平实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极为自然的委屈。

我的妈耶。

海音寺千秋都愣住了。

她一开始就表现的自来熟,是因为她故意的;

她看个人就敢上手去摸,是因为她美惯了,大街上管人要钱都不会被拒绝。

而落实到夏油杰的身上,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个小年轻,很可能就是法国老头老太嘴里,那个暗搓搓跟了她一路【重音可能对她一见钟情【重音again】的男孩。

这叫心理优势。

但这小年轻凭的啥?

年纪不大,套路不多,应对起来,只有足够坦然这一点稍微值得称赞——

可他的态度,居然能亲昵的如此浑然天成!

海音寺千秋眉头一皱,心说这难道是个被正经学业耽误了此道钱途的天才?

再加上长的好,等他历练几年,多“吃掉”几个灯红酒绿下的男男女女,那必然要进化成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的。

客观来说:“你也算是老天赏饭吃了……”

“什么?”

“没什么。”

海音寺千秋迅速平复了那点感叹,淡定的转移话题道,“你是准备戴耳钉吗?”

夏油杰微妙的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