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的声音贴着耳膜,说:“路上小心。”
他是怎么把窃听器嵌进耳钉不露痕迹的呢?又是怎么将怀疑好好地收进暧昧里,出演完美情人的戏码。
天色渐渐黑了,月光洒进落地窗,柔柔笼罩窗边的地毯。
曾经有人撒着娇说“我不会跳舞,姐姐一定要救我”,牵着她的手踩着月光,她被揽着腰,裙摆旋出花朵盛开的弧度。
公寓的大门一点点合拢,走道透进屋内的光斑逐渐变细,归于沉默的黑暗。
昏暗的客厅静悄悄,落地窗外明月高悬,地毯上的月痕亘古不变,仿佛那日无声起舞的人仍携手翩翩掠过。
……
太宰治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不意外看到家里没人,曾经无论多晚都会留给他的落地灯安静地熄灭着,寂静的黑暗无声无息。
鞋柜里两双黑色猫猫头拖鞋紧挨着头碰头,成对的单翼天使形状的钥匙勾拼出完整的翅膀。
太宰治没有开灯,他坐在乱糟糟的沙发上,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
“伤口又裂开了。”太宰治瞥了一眼渗血的绷带,暂时不想去管它,只打算吃点止疼药了事。
止疼药只剩最后几颗,空空的瓶子摇晃有哐哐的声音,倒出小药片就着冷水咽下肚。
空腹吃药,胃好难受。
“在审讯室磨了一天,肚子好饿哦。”太宰治习惯性用撒娇的声音说,说完才怪没意思地啧了一声。
“吃蟹肉饭吧。”太宰治摸出手机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社畜救命外卖店,点菜下单行云流水。
等到订单成功的页面跳出来,太宰治才发现自己点了两份蟹肉饭。
“下意识就……”他锤了下沙发,在取消订单和点就点了谁说他不能吃两份间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到旁边。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都没有,太宰治从没觉得公寓这么空过。
鱼缸里悠哉悠哉游过的小金鱼吐了个泡泡吸引太宰治的注意力,他倒了些鱼食给小家伙,看它不紧不慢慢吞吞地吃。
太宰治想起他和山吹律理在河边喂锦鲤的时候,满池红的白的金的鱼儿争先恐后,水花溅到岸上,溅到他脸上,黑发金眸的少女一边笑一边替他抹掉脸颊边的水珠。
“当初应该捞两条回来养的。”太宰治看着空旷鱼缸中孤零零的小金鱼,“让你有个伴。”
金鱼会因为孤独死掉吗?人大概是会的。
蟹肉饭外卖很快送到,太宰治坐在餐桌边思索半小时前的自己为什么不取消订单重新下单?
他思考不出结果,气鼓鼓地一个人吃完了两人份蟹肉饭,撑得喘气。
山吹律理的房间门关着,但没有锁,太宰治进去看了一圈,她什么都没带走。
“明明是我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好无情。”太宰治拿起梳妆台上由他亲手送出的窃听器耳钉,黑暗中的碎钻亮亮的,戴在山吹律理耳垂上好看极了。
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把耳钉放回了原位。
腹部的绷带持续性渗血,止疼药吃了也没有用,一抽一抽的疼。
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自找苦吃,没有值得人同情的地方。
太宰治只好去换绷带。
他缠绷带的本事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十分纯熟,反手绕到背后一圈圈缠紧,打上干脆的结。
“有点手生了。”太宰治捻了捻汗湿的额发,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搭着膝盖。
伤在背后或是洞穿的伤口,都是山吹律理给他包扎的。他只需要乖乖把手抬起来,她用虚虚环抱着他的方式替他绑好绷带,只在最后打结的部分有些迟疑。
“死结也没问题吗?”山吹律理的手从太宰治背后绕过来,冰凉的长发划过他的胸膛,“我只能打出死结。”
自愈能力的王者没经历过绷带的洗礼,好好绑她是会的,打漂亮的结就不在山吹律理的技能点里了。
太宰治把打结的部分从她手里接过来,放慢很多倍速打给她看。不过他心里知道,山吹律理学不会这个,让她来一定又是歪歪扭扭的外星人打结法。
“其实衣服遮住也看不出来。”太宰治自言自语,“死结牢固,不是挺不错的嘛。”
换下的被血打湿的绷带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太宰治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说。”他言简意赅地命令。
“是,太宰先生。”电话那头的下属飞速报出一长串地名,“……以上地点均没有抓到mimic的残党,现场留有他们撤退的痕迹,但收尾非常干净,查不到去向。”
“关于,呃,关于律理小姐,公寓的管理员在晚间曾看过疑似她的背影,但目前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线索,她仿佛人间蒸发……”
“可以认为律理小姐已经与mimic汇合,而在欧洲的分部汇报说他们在偏远战场看到了据说是mimic首领的安德烈·纪德的身影。我们合理怀疑敌人在横滨有另外的指挥者,似乎正是被太宰先生您抓进审讯室的男人。”
太宰治指节敲击茶几:“那家酒吧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被匿名卖出,换了管事人。”下属回答道,“敌人的动作超乎寻常得快,几乎在半小时内完成了撤退、掩盖、收尾等一系列工作,不像是没有指挥的组织。”
那家酒吧是mimic在横滨最重要的据点,奈特是据点的负责人,按理说也是他们驻扎横滨分部的最高指挥。
mimic最早是由安德烈·纪德创立的组织,这点太宰治特意去查过,可以肯定。
从奈特的话中也可以听出来,山吹律理是在很之后加入的mimic,加入理由还令人啼笑皆非。
这样的一个成员,在组织中会是怎样的地位?
安德烈·纪德还活着且活得好好的,手中实权威望一点儿不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山吹律理都像是他的下属。
“不会有哪个组织会派首领潜伏在敌对势力吧?不会吧不会吧?”太宰治挂断电话,喃喃自语,“安德烈·纪德是被篡位还是自己主动让位?难怪我每次和她说想罢工不干她都相当鼓励我让森先生下位。”
一般不会有把首领派来卧底的组织。
可也不会有打着卧底旗号公费恋爱两年的下属。
把打着问号的主人公换成山吹律理,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
她足够强大,足够任性,足够深受爱戴。
所以把组织事务扔给原本是首领的安德烈·纪德,自己带人到横滨玩也很合理。奈特折在审讯室又有什么要紧,真正的指挥者还在,主心骨还在,说要撤退就撤退,底下人一点折扣不打地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