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愚者用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念诵谢星辰的名字,在那之后,从面具之下逸散出来的话语变成了一种谢星辰无法理解的语言。

那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古文字,发音古怪,咬字浑浊,吐字节奏接连不断宛如祷歌。

谢星辰眼前被缤纷的色彩环绕,巍峨的金色三角伫立在眼前,巨大的眼睛外嵌在表面,圆睁的瞳孔之中又是一个巨大的金色三角,在那之中的眼睛凝视谢星辰,瞳孔深处依然是巨大的金色三角……层层嵌套之中他能清晰得看到,那片金色的羽毛飘荡在最深处。

他的目光一路追求羽毛,一直望向无穷尽的最深处。他无数次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羽毛,却意识到不过是错觉。

而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从他的目光里一个个掠过的金色三角里映出了无数的过去。

从他呱呱坠地,成为一个婴童时开始,到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学生时代,以及成年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他觉得忘记了的琐事都纤毫毕现。

他突然看见,那夜路灯下的人影,银边眼镜反射出来的光锐利得扎眼。

他对自己说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梦境,梦里有扎根在翻滚绿泥间的巨大城堡,二十二根爬满苔藓,雕刻古怪花纹的石柱。

而谢星辰,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听他讲着。

“沈冰轮,”谢星辰笑了一声,掀开眼前男人快长过眼睛的刘海,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你是不是加班把脑子加坏了?请个假嘛,你看看你,哪还有人家说的清冷禁欲沈医生的样。”

那人声音戛然而止,抿于削薄的唇间,不再开口。

谢星辰看他那副红了眼眶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了,他笑嘻嘻地勾住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说:“休息两天,哥哥带你去玩,夜里很多快活的玩意,你就是活得太素了。”

“谢星辰,”那人冷着脸看自己,眼神如手术刀一样冰冷,“你真是没救了。”

半个小时后,“没救的谢星辰”坐在游戏厅里,耳边嘈杂,心不在焉地射出弹夹里最后一颗子弹,背后几个小孩发出掀翻了天花板的欢呼声,谢星辰把玩具枪一丢,长腿迈过从出票口一路迤逦蜿蜒,堆了满地的兑奖票。

好像确实,夜里也没那么快活。

……

记忆到此为止。

太烦人了。

人类肮脏痛苦的一面就应该被狠狠地压抑着、埋葬着,谁都不能,也没有资格在不经过当事人的允许随手扒拉出来。

谢星辰在凝视之中忽然用力地闭上眼睛,而这个稀松平常,每日会做无数次的动作在这时候却无比艰难。

他被强迫性地直视璀璨的黄金。

——滚开。

——从我的意识世界,滚开。

谢星辰咬紧牙关,用尽所有的力气闭上了眼睛,隔断了凝视。

炉火忽然闪动,光影在房间之中迅速地摇曳了一下,随即,那片悬于黄金王座上的羽毛缓缓下沉,又稳定地漂浮于半空中。

流沙般的细碎光芒从眼前倾斜下来,在它们流完的时候,谢星辰总算是从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大汗淋漓,看向身旁,林有文双眼失神地看着金色羽毛,谢星辰从他漆黑干净的瞳孔里看到黄金羽毛金灿灿的影子,仿佛世间万物更替磨损,唯有黄金羽毛永恒存在。

林有文还未从迷乱中恢复。

直到“叮”的一声脆响乍然响起,谢星辰猛地回头,金色羽毛突然跌落黄金王座,从羽毛尾端染上漆黑的颜色。

“异化!”愚者脸色一变,手杖上端的宝石发出光芒,他飞快地挑起铸银锁链,但羽毛变黑的速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几乎是在短暂的一呼一吸间,金色羽毛完全染黑。

愚者:“!!!”

愚者战栗的脑海里浮现出收容书上标注出的文字:如果收容失败,则会导致大范围死亡——裁罪自尽。

但是在那之前,所有裁量范围内的生灵都会吐露所有的罪恶。

脑海里翻滚出他罪恶的过往,愚者的嘴唇情不自禁地蠕动,声音不受控制地往外倒:“我有罪,我不该觊觎白色羽毛生物的蛋,被追得满地跑;我有罪,不该偷吃珍妮小姐的布丁蛋糕;我有罪,明明穷得叮当响,却要装作满口袋都是金币;我有罪,不该私自放跑了灵秘物f-319的另外半身,它太可怜了……;我有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柄袖珍□□,拉开保险,指在自己的太阳穴处。

砰的一声枪响。

湮灭就在此刻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