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刚上火车,她穿过人群找到自己的车厢。
她的火车票是卧铺四人间的,通常只有高级干部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哐当哐当地,绿皮火车开动地声音格外响亮。
林青禾的火车票是电话里江团长给她买的。
三天前的上午,她被王主编叫进办公室接电话。
“是林青禾同志吗?”电话那段是一把不熟悉的沉稳的男声。
“是,我是,您是……”林青禾不确定地问。
“我是向阳的团长,江文睿。他三个月前出秘密任务,任务结束前为救战友受伤。现在还在医院,刚做完手术,麻烦你过来照顾。你单位上也会收到部队通知,火车票已经买好,三天后的上午10点,你带介绍信找管理员。”
林青禾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喂,听见了吗?林青禾同志?”
“听见了,听见了。江团长,他……他没事吧?”林青禾心里紧了紧。
“不算太严重,不用担心。被枪打中大腿,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好的,我会准时过来。到了那边怎么联系你们?”林青禾松了口气。
“我会派勤务员去接你的,到时候会举写着你名字的牌子。”
“好的,谢谢江团长。”
“不谢,没有问题我就先挂了。”
“您挂吧。”
“同志,你好。”一道醇厚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青禾抬起头,眼前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副眼镜,穿着很是儒雅。
林青禾露出礼貌的微笑,“同志好。”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那男人就选了林青禾对面的下铺。他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就拿了本书出来看。
林青禾选的是上铺的位置,她觉得上铺安全性更高一些。
火车运行的速度不算太快,她可以看清窗外倒退的景色。
已经是8月底了,距离卢向阳回部队过去近半年。越往京城去,林青禾越觉得呼吸间空气也变得干燥炙热起来。
沿路经过很多玉米地,一簇簇的绿叶玉米,驱散夏日的烦闷,看着就让人觉得格外清新。
远远的还能看到地里很多带着头巾的男男女女们在烈日下掰着玉米。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林青禾也可以想象到,他们脸上一定是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想到这,她带上相机,爬下了床。
然后对着路边的玉米地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她突然就想把这一路的风景记录下来,回去整理成随笔投稿。
那男人,哦不,是余书年听到拍照的动静抬头看了眼林青禾。
这年头有照相机的人可不多,同车厢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大院子弟,难道是记者?
“同志,你是记者吗?”余书年看林青禾拍完照片收起了照相机就问道。
“是的,我是东北省报记者。”林青禾自认看人还算准。这男人一身书卷气,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和善的目光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所以,林青禾也没有避讳他。
余书年听到东北省报眼前一亮,他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同志。
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衬衫款式的短袖上衣和棉布长裤,脚上蹬了双和上衣同色的布鞋,特别的是鞋面上还绣着几株绿色禾苗。
余书年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他温和地笑了笑,道,“请问同志你是林青禾同志吗?”
林青禾听到对方提及自己的名字也有些惊讶,她用目光扫了遍这男人。确认自己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她点点头,疑惑道,“我是,您是?”
余书年抚掌一笑,伸出右手乐道,“我是解放军军报总编余书年。小林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余同志您好。”林青禾也伸出右手和余书年握了个手。
“我和你们朱总编是老战友了。实不相瞒,我今天早上还去了你们省报。小林同志那几篇报道写得极好,你的大名我最近可真是如雷贯耳啊,我还可惜这趟没见着你。没想到咱俩缘分原来是在这。”余书年夸赞道。
林青禾被他夸得略有些不自在,真心诚意道,“您过誉了。您是老前辈了,我还需要学的有很多呢!”
“你不必谦虚,有很多人都在我面前夸你呢。你这是上哪去?也是采访吗?”余书年眼里满是对小辈的欣赏。
“不是呢,我丈夫出任务受伤了,我是去部队看他的。”
“原来你还是军嫂啊,军嫂不容易呐。既要支持丈夫,也要承担家庭责任。”余书年的妻子就是军嫂这些年妻子因为他吃了很多苦,他一直很感激妻子。
林青禾腼腆地笑了笑。
乘务员来倒热水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倒完热水后,临走前还提醒他们可以去餐车买盒饭了。
林青禾想着自己是小辈,就主动提出去买饭。
饭后两人就着最近的报纸文章交流了彼此的看法。余书年在和林青禾的交谈中渐渐了解到这个小同志的思想。
他很欣赏林青禾。
两人愉快地沟通了一路,直到到火车广播提醒,前方到站京城站,请下车旅客做好准备。两人才开始收拾东西。
“青禾,这一路和你沟通很愉快。期待我们下次有更多文学上的交流。”
“您这一路对我的指点也让我受益匪浅,谢谢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再向您请教。”
……
卢向阳等人是在h市简单处理后被直升机送回京城军区医院治疗的。
他在手术结束后才醒来。
一睁开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挣扎着坐起身,才感觉到左边大腿上又痒又痛,中/枪的部位已经被缠了厚厚的绷带。
他口干舌燥,嘴唇还起了皮。动了一下左腿就传来强烈的痛感。这让卢向阳不敢大动,吃力地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水杯。
搪瓷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好在现在是八月份,猛地喝凉水也不会有什么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