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胤尘意外得到了一个来自宗门的消息:派去北方调查之人受到大妖暴烈的攻击。
古怪的是,各大仙门世家都派出了人手,其中或有被大妖击杀者,但是,只有江笠所在的那一队失踪了。
仙门与世家并非一体。
仙门如北斗宗,以师承为联系。
世家如萧家,以血缘关系为媒介。
仙门与萧家的关系,总体来说以合作为主却又有些微妙。
世家子弟可以拜入仙门,却极少见非世家出身的仙门高徒投奔世家。
世家本身没有足够的修行资源,依然得送子弟过去,指望他们学有所成之后报效家族。
江笠兼具仙门和世家的双重身份,双方都派出了人手去寻找。
然而至今仍未找到,便有人推测他们已经遇难。
江笠是萧家子弟,萧胤尘亦十分忧心,掐指一算,半凶半吉。
他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用茶水画了一个法阵,注入灵气,法阵发出淡淡的光彩。
他把信放在上面,信修忽消失了。
他等了一会儿,有一封信出现在眼前,却不是宗门的事务,而是江笠写给顾清的。
次日,顾清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头江笠的信。
先是问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水土不服,又是问路上有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
兜兜转转,说到正题:
“北方严冬百年不遇,妖兽出没反常,日前与吾师动身前往。途中常见飞鸟哀雁,心甚凄凉,望君保重。”
顾清看了几遍。
她拿出纸笔回信,简单地写了筑基的过程,又写了在素心城的趣事和途中所见所闻。
最后写道:“我和仙尊在南方海边热得不行,好想玩雪啊。”
二人几年的情谊养成了别样的默契,想必江笠见信,也是会心一笑。
她把信放在熟睡的萧胤尘枕边,就出去晨练了。
然而江笠那边情况十分棘手。不知是何方高人布局。
将他们师徒数人困在了冰洞中,此人意图难明,好像仅仅怕他们出来碍事似的。
性命无虞,却出不去,至今已十日有余。
他们种种方式试遍,无奈之下,才向宗门发出求救信息。
江笠看了看或东倒西歪,或坚持打坐,或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师弟们,想:
不知道顾清有没有收到信,她在仙尊身边,应该没有危险吧?
心中忽然遗憾,她走之前,自己竟然没有要一件随身之物带在身边留个念想。
倘若就此殒命,实在不甘。
他看了看已经入定的师父,飞快地思索着各种典籍中解禁制的方法。
海边一早就远远地喧哗起来。
渔民们在海边捕获了一个年轻的鲛人——或者说是看起来很年轻的鲛人。
他被宽而韧的海藻包裹着,静静地搁浅在沙滩上,只从海藻的隙间露出一头乱发。
他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有胆大的人上前,拨开乱发,露出他的面容,就被惊呆了。
在传说中,鲛人有很多用途。
纺织精妙的布匹,妖异又美丽的容貌,落泪成珠,天籁般的歌喉,至死不老的身体……
甚至有流言说吃掉他们,就会得到长生。
但传说也说,一到夜间,鲛人就会变成勾人魂魄的恶鬼。
渔民们以前也碰到过这种事,便理所当然地把他装进笼子,等着金主来买少年在木笼里蜷着身体。
从乱发间不知世事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看他的表情,竟然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般,好奇又天真。
鲛人珍贵,围观者个个喷啧称奇,但大多数人都出不起高额的赎金,只能望美兴叹。
萧胤尘带着顾清,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着这场面。
他活得长,见多识广,知道鲛人避世而居,被流放到人类地界是十恶不赦之徒才会得到的、比死亡还重的惩罚。
鲛人深知人类的贪婪,明白如果把同类如此流放,连遗体都不会再回到海中。
这些犯罪者会在人类对异族的贪婪、猎奇和恐惧中,受尽精神和口口的折磨而死去。
萧胤尘一个不留神,顾清就挤到了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