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口,叶云亭先是怔然。
他以为自己多少会纠结犹豫一番,可脱口而出的话,却快得让他措手不及。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没有最终做下决定。但其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畏惧从未经历的过情感,于是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止步不前。
但实际上他的心早就有了落点,李凤歧之于他,不再只是同舟共济的盟友。他的一举一动,有意无意地牵动着他的情绪,不论他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叶云亭微微抿了唇,一直混沌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变得通透明晰。他穿过重重胆怯与犹疑,看到了藏在迷雾之后的真心。
——他放不下李凤歧,或许也可以说,他心悦他。
叶云亭笑了一下,不知怎么想起了李凤歧厚着脸皮歪缠的样子。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恐怕会更加得寸进尺。
常裕安见他表情变换,先是怔楞,接着便是了然透彻,到底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叶云亭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虽然脾性温和,极少与人起争执,但实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认定的事,无可更改。
他索性不再做无谓的劝说,迟疑一番后,才缓缓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便不再相劝。”他自腰间摸出个不起眼的木牌交给叶云亭:“我与长钩这两年都在南越落脚,你若是想寻我们,便来南越都城,带上这牌子去望月酒楼报我的名字即可。”
叶云亭接过,就见这牌子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正中一个古朴的纂书“鸢”字。
他收起木牌,郑重应允:“若有机会,必会去南越看望先生与师兄。”又顿了顿,笑道:“若是以后北昭安定,先生与师兄也可回北昭看看我。”
南越虽暂时未与北昭起冲突,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怕是不便光明正大地去南越。
常裕安显然也明白他的顾虑,点头应下,道:“放心吧,我们有机会会回来。”
师徒三人喝了一场酒,权做送别。
等李凤歧归来时,就见叶云亭裹着披风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他眼神迷迷蒙蒙的,脸上有些潮红。
“怎么坐在这里?”李凤歧走近,先闻到了一股酒香。他皱了皱眉,替他拢了拢披风兜帽,又用手背试了试他的脸颊,有些凉:“这么忽然喝这么多酒?”
自知酒量不好,叶云亭平日里很少会喝酒。
“叶妄走了,先生和师兄也走了。”叶云亭拍开他的手,眯起眼看着远处,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对着李凤歧说:“他们都走了,我没走。”
想起那没来及去看的壮丽河山,他心里涌起一股气,仰头瞪着李凤歧,说:“都怪你。”
若不是李凤歧一次又一次地歪缠,他怎么会舍不得离开,留在了这他最想离开的上京城里。他愤愤瞪着李凤歧,眼神像看一个诱惑书生的妖精,又重复了一遍:“都怪你。”
“?”
李凤歧暗暗嘶了一口气,心想怎么喝醉了竟如此不讲道理?
但叶云亭一张雪白的脸泛着潮红,眼睛雾气朦胧,仰头望着他说“都怪你”时,仿佛他当真做了什么滔天的错事。
李凤歧啧了一声,心就软了。只能顺着他,温声哄:“是,都怪我,我错了。”
叶云亭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半晌后抽了抽鼻子,望着远处,轻声说:“罢了,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的。”
李凤歧心里一跳,目光灼灼地追问:“愿意什么?”
但是叶云亭却不肯开口了。
他看了一会儿纷纷扬扬的雪景,就开始说困了,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