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钟看到众人惊讶的神情,淡淡的说道:“大将军一向对羯人不留活口,石虎狗贼和那些羯狗士卒杀了就杀了。但是城内三十余万的羯人,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孺,若是由大晋王师来动手,终究是对大将军声名有损。我等若替大将军料理掉这个大麻烦,我想大将军一定会感激我等的。”
不到一个时辰,申钟对石虎的称呼由尊称“陛下”到直呼其名,再到加上“狗贼”的尾缀,可以说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众士族当然知道申钟的意思,石虎这棵树已经彻底的倒下了,要想他们及身后的家族不倒,一定要再攀棵大树。大晋王师即将杀到,又有哪棵树能比司马珂这棵树更大?
“城内的三十余万的羯人,都是老弱病残妇孺,若是全部斩杀,是否有伤天理?”有人问道。
申钟恶狠狠的说道:“羯人肆虐中原,我大晋数以百万的汉人死于非命,千里无鸡鸣,白骨累累,又哪来的天理?城中的老者,当年也是残杀汉人的凶手,那些老妇生育出了那些凶悍的羯人青壮,那些年轻的妇人,已生或即将生出羯人恶魔,那些童子,再假以数年时光,也将成长为恶魔!他们之中,又有谁是无辜的?”
不得不说,申钟倒也算是个狠人,投靠羯人时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但是一旦羯人失势,反过头来要杀羯人时,也是说得正义凛然,铿锵有力,令众人无不折服。
“我等私兵调动,是否会惊动羯人?”韩晞担心的问道。
申钟哈哈笑道:“不怕,我已跟石虎说是兴义师,抵抗晋军,故此我等大可光明正大的集结兵马,今夜趁羯人不备,发起致命一击,再杀光羯人!”???
众人顿时彻底放下心来,开始讨论兴兵之事。他们各自的府上的私兵凑起来,能达五千之数,再把府上一些精壮僮仆使者抽出来,能凑八千之数。
这时光禄大夫郎闿又建议联络杂胡一起起事,杂胡也有近十万人,而且好勇斗狠者多,再抽个五千精壮出来也不算多。在这个时候,杂胡们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有汉人主动拉拢,自是不会拒绝。
郎闿的建议,很快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通过。虽然羯人只有两千多的虎贲,但是羯人长期以来凶悍的形象令众人心中还是有阴影的,哪怕是四倍之数,仍旧是心中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有同样凶狠的胡人加入,此事就可以十拿十稳了。
众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由郎闿出面联络人口占多数的匈奴人和鲜卑人,再组织一只杂胡兵马,一并起事。
就在此时,
…………
十月的襄国,逐渐变冷了,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如同刀刮一般疼。
但是对于城内的三十余万羯人来说,心中的寒意,比北风更冷。孙伏都战败,石冲率众而逃的消息,还是很快在羯人之中传开来了。
这五六年来,羯人之中的青壮一个个的战死,而孙伏都的战败,石冲率众而逃,意味着襄国城中的三十余万羯人,几乎再也没有青壮。只有妇女、十二岁以下的成童、五十五岁以上的老年男子,还有一些残疾的年轻者,都是战力极其低下的。几乎无法再抽调人组成军队。
襄国东城区和西城区,是羯人的主要聚居之地,占据了半座城池。整个东西城区的上空,笼罩着浓浓的乌云。所有羯人们都知道,晋军的主将司马珂,从不留羯人活口。如今羯人的青壮全部被其杀了干净,除了逃命,他们又还能做什么?
这些年来,羯人们也算是过得极其安逸。因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青壮在当兵,粮饷自是不少,足够养活他们。再加上家中的羯人士兵们烧杀抢掠得来的钱财,更是不少。而且羯赵朝廷为了巩固羯人的地位,各种衣食发放也很多。
他们走在大街上,在汉人和杂胡们面前都是贵人,哪怕只是一个童子走出去,汉人们也得纷纷让道。但是今时非比往日,羯人的黄金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了。所有的羯人都知道,十几万的羯人青壮都拼光了。现在他们想要决一死战、与襄国共存亡的机会都没有了。一群老弱病残和妇孺,凭什么跟凶名赫赫的晋军血拼?除了逃命,他们别无选择!
然而他们能奔逃的方向,也只有并州,再从并州奔往塞外。
城区之内的大街小巷之中,羯人纷纷在打包物品,做好撤离的准备。他们很多人都在襄国生活了几十年,实在舍不得这繁华之都。尤其是那些老人们,都知道塞外的风霜之苦,更明白塞外缺衣少食,活着是多么的艰难,哪里比得上这繁花似锦的都城襄国。然而襄国虽好,终究是保命要紧。谁也不愿意在坐以待毙,等着晋军来杀戮。
东城区,青衣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