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问,显然就是并未介意郭大婶是他派去的人。
封朔缓缓道:“她亡夫的忌日是这几天,向我告假回去祭拜亡夫了。”
姜言意心口一重,想起那日郭大婶向她说起自己亡夫时的神情,她问:“郭婶子的亡夫当真是个屠户?”
封朔点头:“她本是慕武侯家中武婢,那屠户是她同乡。五年前慕家被抄,她护着慕家两位公子出逃,她亡夫为了掩护她,死于禁军刀下。”
姜言意唏嘘不已,又觉着慕家被抄一事,原身似乎听谁说起过,她脑子里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印象。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么一个名字来:“慕家是不是有位公子叫慕玄青?”
封朔眸色一敛,眼底闪过一抹沉痛,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你识得他?”
姜言意摇头:“不认识,只是突然想起跟我表哥说过亲的谢家二姑娘。”
谢家门楣高,谢二姑娘原本是跟武侯世子慕玄青定了亲的,谁料慕家出了这等大事,两家的婚事自然也不作数了。旁人怕同慕家沾上关系被牵连,对谢二姑娘这个武侯世子的前未婚妻也敬而远之。
谢家操心女儿的婚事,但门当户对的人家又因为怕牵扯上慕家不愿跟他们结亲,门楣低些求上门的,又没个看得过去的,眼见谢二姑娘已到二九年华,成个老姑娘了,谢家上下更是忧心。
两年前她表哥楚承茂高中榜眼,想求娶谢二姑娘,那时楚昌平还是云州总兵,楚承茂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谢家当即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料站出来说不的却是谢二姑娘,她言是自己配不上楚承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在为武侯世子慕玄青守节。
楚谢两家的事,封朔也有所耳闻,冷风吹过的时候,他下意识抬手按上了一直撕裂到自己肩胛处的那道大疤,神色沉寂:“他原本有机会回去娶谢二姑娘的……”
姜言意见他这副神色,忽然想起之前池青同自己说的,是他兄长为封朔挡了那致命的一斧子,又想到郭大婶是慕家武婢,如今却衷于封朔……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池青,或许就是慕家小公子。他那死去的兄长,则是武侯世子慕玄青!
姜言意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
封朔或许看懂了姜言意在想什么,但他并未出声,只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目光深沉而悠远,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苍凉。
他立在寒风中,像是一座屹立在北境无人可攀越的高峰。
“王侯尚且命如草芥,黎明苍生又能是个什么活法。”
他嗓音很轻,字字却重若千钧。
姜言意心口莫名颤了一下,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为何他麾下数十万将士都信服于他,而皇帝又忌惮他了。
回到自家院落的时候,姜言意脑子里还回想着封朔说的那句话,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暗恨自己没出息。
但封朔说那话时的那神态,那语气,真的很戳她!
有句话对喜欢二字阐释得好:“始于颜值,陷入才华,忠于人品”。她认识封朔以来,这是头一回见到他作为一方王侯的胸怀。
脱下那身战衣,他是那个愿意跟自己玩五子棋、陪自己幼稚的矜贵青年;披上战袍,他是与麾下二十万大军同生死共进退的辽南王。
姜言意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封朔了。
但平心而论,姜言意找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封朔喜欢的地方。
她也想不出自己不可替代的理由。
如果说之前姜言意纠结封朔喜欢自己的原因,是想让自己认知清醒,从而对他敬而远之。
那么现在,她想的则是如果这条路确定要跟封朔一起走,她要如何跟他比肩。
在感情上,姜言意也觉得自己慎重得有点拧巴,比如现在,她就已经在想,若是将来真有“等闲变却故人心”的那一天,她要怎么样才能保持自己最后一份体面。
退一万步讲,便是封朔一直待她如初,但他们真在一起了,将来的路肯定不好走。封朔是藩王,他要拉拢势力,最稳妥最紧密的约莫就是联姻。
真若有那么一天,封朔是没有退路的,他只能一直走下去,因为一旦退了,死的就是站在他身后的无数人。她的名分和他身后数十万同袍的性命比起来,他又能如何抉择?
姜言意剁着砧板上的猪肉出神,决定走的路改变了,要么对于未来的一切也得重新规划了。
她必须得强大起来,才能捍卫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花花,肉已经剁成泥啦。”秋葵伸出手在姜言意跟前晃了晃。
姜言意回过神来,用两把刀一铲一掀,砧板上的肉就被她掀进了一旁的盘子里,“这是做给猫做的肉羹,剁得细些不妨事。”
姜言意上辈子忙于工作,没养过猫,但这不妨碍她云吸猫,也看了不少养猫达人做猫饭的视频,实操是没问题的。
土猫比宠物猫好养许多,吃得也没那般讲究,不过大猫现在得奶五只小猫,身体需要有足够的营养,奶水才充足。
下奶最好的食材自然是鲫鱼,但鲫鱼昂贵,而且天气一冷,市面上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新鲜的。所以姜言意用的是猪肉,她打一个鸡蛋拌进肉泥里,下锅清水煮熟后就连着汤汁一起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