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把从兰阁主那里得来的玉简放进小荷包,揣在怀中,正想找个僻静处查看玉简内容,却远远看见一个穿粉裳的女孩满脸怒容地向她走来。
叶鸢不明所以地看着粉裳女孩匆匆走到她面前,一把拽过自己的袖口,高声说道:
“我都看见了,叶鸢!你方才在亭下与修士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叶鸢念头一转,心下明了对方说的是自己与葛仲兰交谈的事,“那只是兰阁主向我索要今日评书的文稿罢了,算不得是私相授受。”
“我可不只看见你给他东西了,兰阁主也给了你什么是不是?”粉裳女孩咬牙切齿,又仿佛为拿住了她的把柄有些洋洋得意,“未赐花牌的白鹿女是绝不准和外客有私的,这是我们南昼十二白鹿阁百年未变的规矩,严重者甚至要受鞭刑处死,我若是告诉郦嬷嬷,可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粉裳女孩叫做季莼,和叶鸢同属第九白鹿阁,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叶鸢看着这小姑娘放完狠话就沾沾自喜地翘起了尾巴,仿佛已经大获全胜,只等着叶鸢来求饶般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你……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季莼被气得跳脚:“你明明就笑了,还在抵赖!”
“你眼花了。”叶鸢一本正经道,“我既没有笑,也没有和外客私相授受,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证…证据自然是有的!”季莼果然着了道,伸手来夺叶鸢怀中的小荷包,“我看见你藏在怀里了!”
叶鸢灵巧地往旁边一避,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了个风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在扑了个空的季莼身后微微一推,小姑娘就惊叫着栽进了荷花池中。
荷花池不深,但也打湿了季莼的大半衣衫,她抬起头恨恨地瞪着蹲在岸边笑嘻嘻地看她的叶鸢,刚说出一个“你……!”,就被一个严厉的女声打断了。
“季莼!叶鸢!你们在这里做甚么!”
来人是第九鹿阁的教养嬷嬷郦瑛,被女孩们敬畏地称为郦嬷嬷的中年模样的女修。
余光瞥见郦嬷嬷袖中的一条软鞭,叶鸢十分能屈能伸地认了怂,低下头行礼告罪道:“郦嬷嬷恕罪,我正要去季蘅姐姐那儿,不小心在这耽搁了一会。”
季莼似乎还想辩解什么,最终还是对郦嬷嬷的畏惧占了上风,委委屈屈地低下头:“……郦嬷嬷恕罪。”
中年女修面上的寒冰却没有融解半寸:“争斗误事,应受两鞭。”
她右手一抖,袖中软鞭蛇舞而出,叶鸢心知这鞭无论如何都要受下,心中刚刚默念起法诀,她们所在的这条长廊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不仅是长廊,荷花池与亭台楼阁……整个南昼城都忽而撼动,一时之间珍兽奔走,鸟雀惊飞,即使是修士们也在这毫无预兆的巨震下短暂地陷入惶惶。
在一派慌乱中,郦嬷嬷将法器长鞭完全祭出,季莼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谁也没有注意到叶鸢扶在栏边,向虚空中的某处望去,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东明山。”
叶鸢喃喃自语道。
她对这遥遥的一丝锐利剑意再熟悉不过。
天上地下,宇内八荒,唯有东明山无霄门才有这样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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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瑛再无暇顾及九阁的两个小丫头,乘起催云趱雾诀向震源处赶去,一直赶到守城门的金刚巨像前,郦瑛与其他几阁同样慌忙赶来的教养嬷嬷相遇。
其中一人惊惶道:“这是怎么了,是阵盘坏了吗?城主此时不在,我们如何是好。”
“休作此态!”郦瑛出言训斥道,“且先随我去检查阵盘,一切再做商议。”
在南昼城中,除了城主玄漪仙子是元婴巅峰,金丹后期的郦瑛就是修为最高者,因此其余几位教养嬷嬷也不敢忤逆她什么,一行人赶到城门处,却连郦瑛都不禁大惊失色。
城门结界外只有一条小舟,一名玄衣执剑的少年剑修立于舟头,而金刚巨像从中被劈为两半,裸露出藏于巨像核心的阵盘。
郦瑛怔怔道:“……一剑,竟是一剑。”
旁人不解道:“郦嬷嬷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名剑修劈开金刚巨像只用了一剑。”郦瑛说,“巨像是万涯玄石所铸,究竟何等暴烈的剑才能一招斩断这天下至刚之物——”
郦瑛修行已有四百多年,一眼看出舟头的少年剑修年岁不过百载,若是再给郦瑛三百年,能使出这样惊天裂地的一式吗?
郦瑛没有把握。
修真本就是如此,百年勤苦不如天赋二字。
她咬了咬牙,握紧手中软鞭,从袖中托出一片柳叶,柳叶渐渐变大,化作一只飞舟,郦瑛等人上了船,向城门外不速之客的小舟驶去,少年剑修仰首注视着她们的柳叶飞舟,在相距还有十几船身时,不等郦瑛等人说话,他先把剑收入了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