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叹口气,瞅瞅小屋,悲哀地摇头,旁边杏子娘立刻双手把脸捂起来。停了一会儿,母亲道,“去看看吧,也许愿意看见你们两个。”
我和郭妹推小屋门进去。
此时,可怜的杏子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大哥抱着杏子的身子不放,手拿梳子一遍遍给杏子梳头,大珠的眼泪一滴滴掉下。他不断抚摸那张宁静安详不再悲伤的脸,从前她的影子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
“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大哥道。
我叫声大哥。
大哥缓慢抬头,这才发现是两个什么人立在他眼前——我和郭妹。
“她走了,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大哥低头道。
一时间,郭妹扑到我的肩上流泪。
我木然望着大哥,我突然觉得这一刻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悲伤,去加剧他内心的痛苦。“大哥,大嫂解脱了”,我说。
“是啊,解脱了”,大哥点头,端详杏子的遗容,整理一下她的头发,抬起头望望郭妹,冲我再次点点头。我眼睛发酸,突然渴望着与大哥有个紧紧的长长的拥抱。
杏子娘哭得死去活来,抱着女儿哀诉,“杏儿,你这就走了?忍心把娘丢下,还有红霞,她才多大呀……你让娘替你去吧……”
红霞哇哇大哭,不相信妈妈不再能睁开眼晴看她,使劲抓扯杏子的衣服。母亲一边抹泪一边哄劝着强行把红霞拉走。杏子爹蹲在地上抱着头愤愤自语,“命,这就是她的命!”
大哥默默看着这悲伤哀戚的场面,脑子一阵阵恍惚,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梦,不知是醒了还是依旧在梦里。他摇摇晃晃独自走出小屋,走出院子,摸出烟盒,点上一颗烟,靠着院墙颓然坐到地上。过了会儿,有个人不声不响一步步走了过来,离着大哥好几米远站住。大哥看见地上人影,并不抬头,仍一口一口地抽烟。那人就又走近些,大哥这才缓缓抬头,见这人是郭天。两人对视,无话。郭天叹息一声,很想表现诚意但却不由自主地露出惯常的玩世不恭的表情,他上去拍拍大哥肩膀,挨着大哥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征询一下,便直接从大哥手里取了烟盒,抽出一颗烟,自己伸腿从裤兜掏出个漂亮打火机,把烟点上。两人各自抽烟,一直无话。终于抽完一颗烟,郭天扔掉烟蒂,站起,再次拍拍大哥肩膀,道,“哥们,多保重吧,来日方长!”想走,但又犹豫着希望得一句大哥的回应。大哥闭上眼睛,半晌,低沉地说句“谢谢”。郭天点点头,左右瞅瞅,说句“走了”,离去。
大哥仰望天空,此时只有一抹白云在天边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