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三十六年冬,帝后南巡,留太子于京中监国,筑行宫于姑苏。
江南的冬天不比京城的干冷,而是湿寒透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都躲在家里取暖。
傍晚时分,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沈家后巷。
早在前一日便有无数重兵在此把守,等马车驶进巷子之后,所有明里暗里的守卫更是精神紧绷,直到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上面下来了一对中年夫妻。两人虽然身着常服,但皆是气度不凡,身旁的仆从面白无须,对他们更是毕恭毕敬。
来人正是南巡的帝后,今日才抵达姑苏,甚至还未来得及接见当地官员,便匆匆赶往沈家。
他们之所以匆匆前来,甚至整个南巡的目的只是为了来见至亲的最后一面。
今年秋,沈夫人重病,远在京城的沈嫣得到消息,整个人心急如焚,整天想着如何早早来看母亲。但她如今身为皇后,想要出宫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一直拖到了今日才迟迟赶来。而据说母亲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
身后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个年轻女子,乃是当朝公主,沈嫣的女儿。
沈嫣的亲弟弟,新任首辅沈廷炤已在等着。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匆匆步入宅院里,正好赶上沈端砚从年清沅屋里出来。
沈端砚如今已年近七旬,面容清癯,他比年清沅大了十多岁,身体反而比她还硬朗些。
父女多年未见,本该有许多话要说,但因为如今她也生儿育女了,沈嫣一时反而说不出什么,只说挂念母亲,想进去看看。
沈嫣进去时,年清沅已经睡了。她虽然面色苍白,人也有些憔悴,但睡着时眉目安详,想来至少在梦里应该是没有病痛的苦楚。
等沈嫣退出来,一家人才坐在屋里叙旧。
到了傍晚,一行人又返回城外行宫,等第二天再来看年清沅。
夜里,沈端砚照常守在年清沅床边。
入睡前他拿着巾帕亲自沾了热水替她擦了脸和手,跟昏睡的人说话:“今天阿嫣她们回来了,你明日应该早点醒过来,你们母女多年未见,你一定也想她了吧。”
而睡着的人仍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那里,对一切都无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