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连血带肉抽出,陈易随手一洒,血珠在烛火中划出弧光,桌椅上绽开数点朱砂寒梅。
那头牌女子滑倒在地,忽地抽搐起来,绫罗绸缎下的皮肉破裂,从里面爆出八只蜘蛛脚,竟挣扎着爬出人皮,浑身红蓝交加,殷红是人血,靛青是蛛血。
蜘蛛妖疯了似地逃开,节肢在船板刮出火星,口齿间一声长啸,整座花船震动!
下一刻,飞剑掷出,顷刻蛛妖死得不能再死。
随手扯过幔帐拭剑,陈易眉头轻蹙,平日里他都是杀光人再擦剑,可这一回,剑上鲜血湛蓝湛蓝的,叫人很不适应。
他有点嫌脏。
要不换一把兵器用着?
无杂念不可以,是闵宁送的,更怕脏,那么就只剩……陈易下意识间想到背上剑匣,那是龙虎山向寅剑山借来的剑阵主剑——泰杀剑。
心思略一作想,背上剑匣竟嗡鸣起来,似在呼应杀意。
陈易正欲伸手取剑,指尖刚要触及机关,整座船舱骤然响起细碎跫音。
“嘶嘶呼呼嘶嘶”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大厅四面八方响起,蛛妖那声尖啸像是掀起海浪,船舱震动,大厅廊道深处掠过一点红光,一颗美女头颅,身形倒置地爬了过来,随后一个、两个、三个,廊道上,帷幔下,房梁处……或是舞女、或是侍女、或是仆役、或是龟公…..一颗颗头颅自景象边沿爬出,千百蛛足叩击船板如急雨,蛛潮自四面八方漫卷而来。
密密麻麻的蜘蛛围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活的蛛网!
网中有餐!
陈易徐徐而望,放开手,官袍广袖无风自动,随意挥了挥后康剑,咧嘴一笑,
“升堂。”
似是一声令下。
刹那间无数黑影飞扑过去,要将那活人阴官撕扯得粉碎。
你要那矫健的小腿,上面紧致有肉。
我要那硕大的头颅,脑花滑嫩可口。
他要这握剑的手臂,专挑难的下手。
她要这硕大的虎鞭,滋润增补阳寿…..
无数思绪,无数邪念,如同蛛网般交错折叠,汇聚在这摇晃的花船之中,蛛影漫天如黑网。
只见剑光如电。
待停歇下来之时,大厅处已被恐惧挤满,满地都是鲜血。
一颗颗头颅抬着,胆战心惊地看那血泊中矗立的身影,一袭灿金色的虚幻官袍随阴风摇曳。
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蛛妖……
却不知谁落入谁的网中。
他靴底碾碎一颗仍在眨动的眼珠,俯视满地战栗的妖首,又是一笑,
“肃静。”
砰!
像是有根惊堂木,轰然下砸,撞击妖魔肺腑心胸。
………………
脚下的船板微微摇晃,陈易踏过满地或红或蓝的鲜血。
他招着手,无数妖鬼魂魄都被揽入城隍官袍之中,一时间袍上的恶虎好似睁开血眼,恨不得择人而噬。
楼船内花灯依旧,陈易穿过廊道,转头看了眼敞开着的房门。
一具具躯壳,裹满白色蛛丝,吊挂在房梁之上,像是储备起来的肉干。
长江水急,这艘花船,若是顺江之下,可一夜千里,无论阳官还是阴官,都拍马不及。
可见这群蛛妖警惕性极强,昨夜被陆群这三流货色觉察后,想也不想就要远遁,只是不知道…想要逃到哪里……
略一想想这江河走向…..
南面?湖广?
陈易照旧走着。
阴影中似是有什么在攒动。
他的背后,一道漆黑如墨的蛛脚静静探了过去,如同灰色的毒蛇,伺机而动。
那尖刺已朝他左胸背后。
“请。”
话音刚落,蛛角好似惊弓之鸟,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穿刺而出。
陈易旋身起剑,好像背后长眼般挥手一斩。
纵使蛛脚收势极快,黑色闪电仍然被拦腰截断,幽蓝的鲜血爆开绽放。
陈易脸色照旧,晃晃手中长剑,瞧向那蛛妖道:“你便是主谋?”
灿烂灯火把周遭照得通透,那是一顶着八颗美人头颅的巨型蜘蛛,蛛脚处生满尖锐的刚毛,浑身如同罩了漆黑的盔甲,八颗头颅口中垂着蛛丝,像是垂涎欲滴。
“哪来的七品阴官…好不长眼,春宵一刻不要,还杀我这么多子女,是寻死来了。”
巨蛛妖嘶声阵阵,十六只眼睛里都流露怨毒,
“当杀了你,告慰他们在真空家乡的魂灵。”
陈易听罢,暗道果然,这么大艘妖船停在这里,背后绝不可能毫无依靠,道:“没想到捅了老巢。”
巨蛛妖凶光毕露,眉目狰狞,像是要将陈易生吞活剥。
陈易横剑在前,略作思忖,这蛛妖八条腿,给斩断了一条腿,怎么还是那么气息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