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本该慑服住它。
陈易一路背着剑匣南下,长期以来泰杀剑并无动静,跟死物差不多,那时陈易还以为是封印良好,不慎在意,可如今想想,除了昨夜以外,之前都未曾见血。
而昨夜一旦见血,泰杀剑便骤然而出,自己那时觉察异样,一直未急于下杀手,而是耐心等候。
若是真急着动手,那巨蛛妖早就了结了。
陈易原以为它会撞开剑匣,冲破封印,随后大开杀戒。
可剑匣竟然由内而外开了…
既然能自行离匣入匣,那还要这匣子作甚?
陈易一时不能理解,剑匣若不是封印,那泰杀剑何故深藏其内,若当真不是封印,那便是无鞘之剑,而且再一深想,泰杀剑杀气浓郁且渴血固然不假,只是周依棠要自己带剑南下,真是为了让自己慑服住它?
陈易眉头轻皱,一时间竟想不明白。
琢磨片刻后,陈易掐指算了一卦,卦象并不明朗,反倒晦涩不清,即便如此,他还是犹豫后将手摸向剑匣。
匣间剧烈嗡鸣起来,像是久困笼中的猫狗在哈气。
陈易眯眼冷声道:“闭嘴。”
匣中顷刻平静,一动不动,陈易解开虎头锁扣,揭开一点裂隙。
一缕森然至极的杀气骤然自隙中挤出,陈易微一侧头,漆黑发丝自鬓角削了下来。
“咦,上古的杀伐气。”
耳畔边,忽听那老圣女出身言语,她每每在引起她兴趣之时出现。
不必她开口,陈易也看得出那是什么,他捻住那根发丝,盖上匣子,眸光渐渐深沉。
这匣子竟不是什么封印,
而是以浓郁森然的上古杀气温养泰杀。
“这是为什么?”陈易不禁喃喃。
周依棠那时即未明言是封印,也未明言里面充斥杀气,如今他略作回想,也一时想不明白周依棠那寥寥话语里究竟暗藏什么玄机。
“周依棠…你可别给我逮着了。”
………………..
小船一连走了数日,已驶入湖广。
大抵是有教乱僵持的缘故,不知是否值得庆幸,沿岸所见,仍是一派平静之景。
陈易倒也无心细究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他近来心思都在泰杀剑上。
泰杀剑被剑匣杀气温养,龙虎山斗胆借此剑,而寅剑山竟也舍得将剑阵主剑借出,乃至周依棠让自己携剑南下……因第一点的端倪显露,此后每一点都像是多诺米骨牌一般,叫人心生疑虑。
小舟上,正低头看书的殷听雪抬头瞧了眼陈易,冷不丁出声道:“你这几日总在想周真人么?”
陈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对,在想她。”
“不…不要想不好的事。”殷听雪小心翼翼道,她总会在陈易面前维护下其他女子。
“你这么为她说话?”陈易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移话题道:“她还欠我一个吻呢。”
“那我代她亲你成吗?”
殷听雪说完,小步跺到陈易跟前,朝前一凑,
“亲你。”
陈易眼下实在没什么自制力,只好不拒绝了。
大概自制力就跟情欲一样,来得快,去得也极快。
片刻唇分,陈易推开了殷听雪,拍了拍她的臀,示意她继续看书,小狐狸有些羞涩,埋怨他不检点,把人给挪远了不少。
陈易瞧着殷听雪离远,掐起诀,以心声道:“她若在场,莫提泰杀剑之事,以免暴露。”
老妪嘴角微抽,
这鸟人,连殷听雪都骗。
“好。”老圣女点头应是。
这些日子里来,因此子跟他口中的周依棠有了嫌隙,故此对她多了几分信任,一连商量交流了不少,大多是上古隐秘,只有极少部分,才涉及到他如今的现状。
所以,老妪对殷听雪看在眼里,知道那是个天生菩萨心肠的少女,倒也不知其真实身份,只是觉得…很适合她的圣教。
日头西斜,黄昏波光粼粼,江水逐渐平缓,远处的港口已在水气中隐隐显露轮廓,沉浸在一派难言的宁静中。
陈易举头眺望,兀然道:“人心惶惶,危如累卵啊。”
……………..
人心惶惶,危如累卵。
湖康村人之前听闻白莲教乱,村头到村尾没人不嗤之以鼻,老人们吹鼻子瞪眼,大骂几十年来,三年一小乱,五年一大乱,可没一处乱子祸害到一鱼一虾,加征粮税反而祸害到十室九空。
白莲教乱,只怕又是官府加派杂税的幌子。
遭了不知多少次殃,担了不知多少粮税,湖康村老村长打定主意是抗争到底了,这一回是一个男丁不出,一点米粒不交。
然后,老村长就被一刀砍死了。
来的是白莲教人,领头的是个什么振威将军。
新年过后,到这忙碌的春耕时节,湖康村里的田地里却只有寥寥几道人影,大片大片田地撂荒着,缝隙间生着高高的野草。
祠堂屋檐下,尽是一派沉默的面孔,眼睛里带着忿怒又恐惧的喧嚣,一壶劣酒掺水斟来斟去,村民默默喝着闷酒。
那伙白莲教来了,存粮没了,口粮没了,连要播种的种子都被收缴了,若是不交,到时就得拿血来交了。
庆幸湖康村还能渔猎,有点河鱼可捕,不然都得饿死在这里。
可到头来,也是勉强维持温饱,等冬天一到,能有多少人撑得过去?只怕村子又要空了。
“草!”
一个壮汉子张大翻了翻酒壶,发现里面一点不剩了,像是积怨已久,不满的宣泄。
“别喊了,喊了也没啥用。”新村长耷拉着脑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