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富有礼貌地弯下身,不以俯视的去对方说话,于是把手直接放到了桌子上,于是整个姿势便反而像是一只瞄准猎物的野兽扑杀前的准备了,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浮着友好的微笑,漆黑的眼闪着月光。
“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命运要在这里赠送我一份礼物,那么,您是我的命运吗?”
白无一歪着头,轻声说。
占卜师似乎有些发愣。
也许她没有见过如此主动的客户,因此愣住了吧,又或许只是夜色太深,她尚未从睡梦中获得清醒?无论如何,白无一应该给她一点时间,于是耐心地坐了下来。
“……是。”
半晌,厚重的衣物才缓慢蠕动着,吐出有些含糊的话语:
“塔罗牌,或者水晶球,选一个吧?”
“水晶球,谢谢,这听起来贵重点。”
“这两方并不分高低。”
“是您给我的选择权,为何我不能凭借第一印象做出选择呢?就当我就是个掉钱眼里的货色,您糟蹋了这次占卜罢了。”
白无一抬起手,大方朝那占卜师张扬着,张扬的自然不是什么金钱朱饰,而是他身上挂的那些许生鲜嫩肉,其中营养自然是足以滋养无数腐败的菌种。
占卜师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感到犹豫,真菌不具有与动物完全相似的神经,虽是趋利避害,却是更如草履虫一般低级的本能,当名为“危险”的情绪如火花般燎过尸体的大脑时,真菌却将这异常的来源判断为了腐败已久的尸体。
它们该换一个宿主了,这尸体已经干涸。
“命运,命运会将我们所有人紧紧地联系,直到永远归一。”
占卜师推开了她的卡牌。
她将水晶球在了桌面上,与那莫名来客对应的前端,当她的手掌触碰这水晶时,无数的菌丝蠕动着渗透进这圆形透明物的缝隙,一点点细微地发亮,像是一缕缕猩红的小火舌舔舐着这巨大的糖果。
占卜师有些担忧。
她从未在夜晚给人占卜过,因此,这动作似乎有些太明显了,还未开始正式渗透,刮落的菌丝便足以在夜色中引起一切人的注意,她也以她的光敏性感觉到了这点——正如她以这种本能分辨出昼夜一样。
但对面那人却依然很平静,没有一丝逃跑的动作,没有一丝战栗,平静得仿佛他确实就是来这里寻死的,为了不被疯狂的马戏团吞没,选择了一种腐朽而沉重的死亡……
占卜师觉得这种情绪莫名有点熟悉,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变得温和了些,像是一个病人面对命运相同者的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