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四先生,我的这部《南明史》这本书是在三一年开始编写,四四年秋完成了初稿。”
钱海岳的回答,让钱穆陷入了沉思,这个时间就决定了这本书的定性和风格,就像当年他编写《国史大纲》时的那种,当年抗战绝望到钱穆写出了国史大纲。在抗战最艰难的时候,人们一度以为是亡国之战,这种绝望的情绪弥漫在各行各业。身为史学家钱穆出于民族责任感,废寝忘食地完成了一部华夏通史。
“当年抗战如火如荼、民族危在旦夕。宾四先生曾立誓,“要撰写一部中国通史,讲述华夏文明的沧桑与伟大,让子孙后代不忘先人创业,永著民族精神。”,海岳不才,当年,不敢与先生相比,但心境却与先生相同。”
其实就是一种可能亡国的心态去书写的史书,只不过钱穆书写《国史大纲》是为了文明的传承,是要为子孙后代留下一部华夏通史,是为了复国。
当年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面对节节败退的现实,大家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当时乐观的人已经在想着再造华夏,在想着亡国之后的复国大计了。
在即将亡国的危难之际,钱穆先生开始着手编写《国史大纲》。跟古代其他人希望借着修史而青史留名不同,他编写《国史大纲》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青史留名的事情,他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写下这本国人自己写的最后一本史书。希望能借由《国史大纲》激发出国人的民族自豪感,能够复兴华夏,完成复国大业。
而钱海岳的《南明史》更多的是一种感伤,面对天下灭亡时伤感与不舍,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掰着手指头给“明朔”按天往后延,就像在那个绝望的时代,每天睁开眼睛,国家仍在抵抗庆幸,国家仍在,但是明天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其实,他们两个人的心态都是相同的。只有经历过那种绝望的人们才能会和他们产生这样的精神共鸣。
听着钱海岳的回答,钱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若是有幸,希望能够为你的《南明史》作序。”
这天,钱海岳和钱穆两个人聊了很长时间,直到中午用餐时,两人仍然在餐厅里,一边用着简单的餐点,一边聊着,聊着历史,聊着国学,当然也聊到了西洋文化与华夏文化的融合。当然,这也是新亚书院的办学目标——钱穆一心想将西洋文化融入华夏文化,办一所特殊的国学大学;而国学院则要办一个普通的国学大学。
虽然办学理念不同,但是两所学校仍然有着他们共同点,就是传承,在这片地上传承着华夏文明。
就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他们来到这里,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将会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并且在这里传播着华夏文明。
文明将会在这里交汇融化合。
就这样,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在即将分别时,看着繁华的街道,钱穆感叹道:
“当年编写《国史大纲》,我以为国要亡了,想的是传承,想的是要把我们的文明传承下去让,让后代知道原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还有着如此辉煌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后来,我们赢了,国家危亡的局面结束了,虽然……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传播,把华夏文明在这片土地上传播下来……”
传承与传播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两者的含意却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之下。
“是啊,我们唐人之所以是唐人,就是因为我们的文化!”
“确实……”
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海报,盯着海报看了一会,钱穆说道:
“无论我们唐人身在何处,无论相隔多远,共同的文化把我们的血脉相连,我想,这也正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