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侯爷呀……一剑封喉,干脆利落。”
“嘿,侯爷还是咱们侦缉司的副总捕,没想到吧?仅次于苏总捕。”
“那是那是,再加上侯爷与苏家小姐的关系……朝廷三公六部那么多机构,侯爷明显还是跟咱们侦缉司更近些……是咱们侦缉司的老大。”
叙州城内,侦缉司捕头们围着披风挡雨,用草席抬起西凉八骏的尸首,低声自语,语气稍显自豪。
雨势磅礴,血水自几具尸体的脖颈溢出,顺着草席边缘垂洒而下。
在长街巷口,陈期远将九尺大枪用黑布包着,抱在怀里,倚靠墙边,戴着斗笠,冷眼望着此地尸首,心底暗叹一口气。
他与观云舒厮杀一番,自是占优,身上并没太多伤势,影响不了战力,但没有马,徒步几百里跑去成都也委实有点抽象……
骑些普通马匹,又怕抵达成都时赵无眠等人早便跑没影……不过这西凉八骏的马貌似还不错,虽然差他此前那两匹马不少,但带上两三匹,换着骑也勉强够用了。
只是赵无眠如今现身将观云舒带走,萧远暮也不知有没有跟在赵无眠身边……
陈期远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找到赵无眠……萧远暮神出鬼没,除了赵无眠,根本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当然……不可能和和气气问。
赵无眠与陈期远有点情分,甚至赵无眠一身枪法就是习承他的天罗枪。
但陈期远杀父之仇不得不报,赵无眠也不可能任陈期远杀萧远暮……既然如此,和和气气反倒会害的两人为难。
江湖人,真刀实枪干一场,谁拳头大谁就得偿所愿,不外如是。
琢磨间,陈期远飞身一拉西凉八骏马匹缰绳,策马而去。
侦缉司众人当即一片纷乱嘈杂。
“妈的抢老子的马!?”
“好快!”
太后还待在成都,赵无眠料想也该回成都才是……希望能在赵无眠抵达成都前拦下他吧。
与此同时,一只金雕站在屋檐,淡漠鹰眸望着街道,继而忽的飞身而下,趁乱在马一刀肩膀撕下一染血衣物,骤然振翅拔地,远飞而去。
金雕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这些侦缉司闲杂捕快根本反应不过来,但陈期远何等实力,即便已经策马跑出一条街也敏锐察觉到这忽然出现的金雕,斗笠微抬,袖中甩出一枚飞蝗石,正欲将金雕砸下,但抬眼瞧见金雕模样,他动作又当即一顿。
“前五岳丁景澄?”陈期远江湖阅历不可谓不丰富,眼神冷了几分。
丁景澄年轻时走江湖,特征便是一人一雕,一长刀一短剑,如今虽已许久未曾在中原江湖现身,但前五岳的名气对于陈期远这辈江湖人而言,委实大到没边儿,可谓听着五岳事迹长大,第一时间便想起他。
当然,这金雕肯定不是丁景澄年轻时那只,但他爪子为何攥着染血衣物?
陈期远察觉不对,武功修到武魁这地步,一个个直觉都敏锐的吓人,琢磨片刻便飞身放弃自己刚抢的几匹马,徒步跟踪金雕……如此也方便隐匿身形。
若这金雕当真是丁景澄那只,陈期远自然更在乎西域圣教有何图谋……陈期远当初能为民族大义,甘愿入局围剿乌达木,此刻自然也不例外。
萧远暮总能找到,但西域圣教若想在中原图谋什么,此刻错过线索,再想找可就不容易。
靠着街边屋舍遮挡,金雕并未发现陈期远,它在雨幕滑过一抹水线,趁夜往西北方向而飞,夜色中,只能勉强瞧见一抹黑影闪过,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它……但以武魁的感知,只要想跟踪,肯定不至于被一只鸟甩开。
金雕速度不慢,一夜过去,片刻不歇,又飞了一个大白天,愣是飞出数百里地,显然也是精心培育的雕中俊杰,好悬把陈期远累个够呛……真气源源不断,但体力并非无穷无尽,靠两条腿追这带翅膀的,狂奔一天一夜,还得保持不被发现,集中心神之下,不可能不累。
好在最终金雕还是在深夜落入一镇子内,让陈期远长舒几口气,勉强恢复几分,但心神依旧紧绷,悄声尾随进了镇子。
客栈内,西域众人乔装寻常商队,租了间别院,在此地休整。
孟婆一人站在屋内,双臂抱胸,靠在窗前,侧眼瞥着院中铁塔似的身影。
丁景澄抬起小臂,金雕落下,他接过染血布料,便知马一刀已经死了。
西凉八骏为了一己私仇,南下追杀观云舒的事,自然瞒不过圣教,但消息总归有滞后性,西凉八骏在哪儿晃荡,圣教也不可能真有GPS似的一切皆知。
派金雕去找西凉八骏,主要是集结圣教在蜀地的有生力量,尽可能围剿赵无眠……如今无功而返,最起码也该带点情报回来。
“谁杀的?”丁景澄明知故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金雕看向天空……这金雕显然也通人性,听得懂侦缉司那帮人的闲言碎语。
“真是萧远空……”丁景澄稍显意外,侧眼用余光瞥向身后屋内,靠在窗旁的孟婆,“他闲的没事干,从成都仓促跑去叙州杀我们的人……是为了那小西天的尼姑?”
孟婆哪知道赵无眠的感情事,心底更是不耐烦,“本座又不是喜好八卦的愚妇,谁知道赵无眠杀马一刀作甚……”
丁景澄不以为意收回视线,喂着金雕肉干,倒是稍显好笑,“小西天这群秃驴,平日最喜将清规戒律,八苦八戒之类的挂在嘴边,若萧远空真与观云舒发生点什么,倒是件不得不品的江湖趣事……洞文洞玄两小子的脸怕是都要绿了,这可谓江湖丑闻,愧对当年的妙善教导。”
以丁景澄的江湖辈分,洞文洞玄只是他的小辈,而妙善,也就是洞文洞玄当年的师父,小西天上代方丈……那才与丁景澄是一辈人。
不过妙善当年就死了……死在丁景澄的刀下。
西凉宁家当年本为圣教办事,后被观云舒的师叔洞真盯上,也是因为此等恩怨……后来洞真身死,宁家被观云舒灭了满门,单留宁中夏一个活口,才有了京师的事。
这恩怨,源头其实是在丁景澄这边。
孟婆懒得搭这话,手里轻抛着自己的首饰盒,沉默无言。
时守瑾也在院内等消息,闻听此言,正色道:“无论如何,赵无眠已是刀魁,按理来说,不日就当回京……一旦回了京师,再想动手无疑天方夜谭……绝不能让他们回京。”
丁景澄瞥了眼时守瑾,对于太子曾经的幕僚肯定谈不上多信任,但听听他的意见也无妨,“腹有良策?不妨直说。”
“江湖太大,赵无眠目前在哪儿,我们一无所知,但太后可是在青城。”时守瑾冷冷道。
“擒太后,逼赵无眠现身……他是未明侯,带太后出京本就有护佑之责,若他上钩,便杀,若不上钩,也可使赵无眠身败名裂……”时守瑾微微一顿,继而道:“赵无眠犯蠢离开成都,太后此刻身边没有武魁高手,正是空虚之时,以大人孟婆两人之力,还能擒不住她?”
丁景澄微微摇头,“太后背后是朝廷的士绅集团,那群所谓世家,不在乎皇帝姓什么,只在乎改朝换代后他们的家族能否存续……圣教有蚕食中原,进窥天下之心,如非必要,当以拉拢士绅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