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白又开始梦到以前的事情。他梦到自己为了知道自己死后究竟保持尸体状态的时间究竟有多久,一次次地割开自己的动脉;他梦到为了找出这个能力的来源,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着那些自己以前从来不会看上一眼的修真和科幻小说;他还梦到某天晚上他在图书馆待得晚了,在回家的路上撞到了连环杀人犯,死后被扔在垃圾堆中,被惊起的苍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了他的鼻尖……乐白像一个旁观者,又好像当事人,在重新经历着这一切。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梦境,却丝毫没有生出想要改变什么的心思。
很多时候,乐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想必他这条命,早就在一次次的意外中丢掉了;但同样,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他就不用经历那么多……那么多什么?
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乐白看着角落里蜷成一团的人影,有点愣愣地往前走了一步。被踢倒的酒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角落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中倒映着与对方相同的容颜。
“先起来吃点东西。”看到乐白睁开眼睛,君无颜收回手,笑着说道。
还没从刚才的梦境里回过神来,乐白愣愣地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坐起来接过了他手上的碗。可捧着碗看了半天,他也没有一点动作。终于,他抬起头来,看向君无颜:“里面没有下毒吧?”
虽然他现在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记得之前自己做了些让君无颜不高兴的事情的——他还因为那事被弄死了好几次。
“瞎说什么呢?”乐白的问题让君无颜有点哭笑不得,他伸手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入自己的口中,这才将勺子放到乐白的手中。看着君无颜把嘴里的东西给吞了下去,乐白才放下心来,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顿时,玉米的香甜与胡萝卜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还带着些许鸡汤的香气,有点像以前妈妈煮的三丝羹。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乐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泪水却落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眼角,乐白有点愣愣地看着手上透明的液体,依旧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手里的碗被拿走,头被按在肩上,后背被轻轻地拍着,乐白突然觉得一阵委屈。
凭什么非得是他有这个能力?凭什么他就得一次次地经历死亡?凭什么——他非得经历这些事情?曾经到处偷偷找地方试验能力,哪怕被分尸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生怕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委屈一股脑儿地翻涌了出来,乐白忍不住揪着君无颜的衣领,哭了出来——去他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君无颜轻轻地拍着乐白的后背,任由他揉皱了自己的衣襟。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预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仙族的胡言乱语,又有什么必要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有等到乐白的回答。
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君无颜发现,乐白已经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唇角略微上翘,君无颜将乐白小心地放在了床上,还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靠坐在床头,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第40章 死亡第四十天。
隔着云层透出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将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夏夜的风裹挟着蝉鸣吹来,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松开按压着页脚的手指,君无颜看着书页一页页地翻过,最后停留在结尾处。与心上人有着世仇的女子,为了不伤害与拖累对方,决定自刎,而失去了爱人的男子,则心灰意冷,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跳下了悬崖。君无颜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纸张末尾的两段话上。
【抱着心上人的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手持兵刃的追杀者也早已离去,只留下悬崖上的寒风依旧呼啸着,仿佛在悲叹这早已注定的结局。
雪渐渐地大了起来,将这山顶之上的一切掩去,不留一丝痕迹。】“命中注定?”君无颜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话本瞬间就变成了粉末,从指间落下,“不过是弱者用来给自己的无能寻找的借口罢了。”略微垂下眼帘,君无颜看着在睡梦中也依旧皱着眉头的乐白,有些许的怔神,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乐白的眉心。似乎是感觉到了君无颜的动作,乐白皱了皱鼻子,往下缩了缩脑袋,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底下,那泛着薄红的脸颊在深色的被子的映衬下,更显露出几分可爱来。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带着些酥麻的痒,君无颜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