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白雪奴 七六二 1726 字 2022-08-20

白马没有否认:“舅舅毒发前,确实把从前的事都说与我听了。后来我父重伤昏迷,被他带到族中救治,是母亲一直在照顾着父亲。赵家被诛九族,父亲双腿残疾,他很难再回中原了。母亲倾心于他,两人暗生情愫,或许没有吧,或许只是一次荒唐的经历,于是便有了我。母亲曾有过一任丈夫,战死了,留下一对双胞胎姐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岑非鱼不愿相信,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大哥他不会娶一个胡人女子,他……他……”

“父亲常常说:天大地大,何以为家?我从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他回不了中原了,他也没有家了,他只能尽量为赵家留下一丝血脉。你不会不明白的,他其实并不恨胡人,他恨的是野蛮的侵略者。”白马握起拳头,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父亲从小就教我说汉话,识汉文,可惜我学不会写字,他便把内功心法读给我听。然而,我只是记下了口诀,没有用心去学。”

岑非鱼又问:“乞奕伽不认识周望舒,但他认识周望舒手里的信物,他为何要说谎?”

白马无奈道:“你说得都对,舅舅不认识周大侠,却认得周大侠手里的碎玉——那是一块假的玉符,舅舅见过实物,自然能看出来。他无法确认周大侠的立场,为了保护我,他骗了周大侠。”

岑非鱼摇头,故作镇定地笑了起来,道:“乞奕伽会骗周溪云,可李雪玲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雪玲死前所言不会是假的。”

白马失笑:“乌珠流带兵洗劫了我的部落,杀了父亲。父亲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强撑着一双枯槁的残腿,站起来持枪对敌,被匈奴人砍了脑袋。他是站着死的。”

岑非鱼听到此处,哽咽了起来:“他是……站着死的。”

白马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时,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被抓去了乌珠流的大营,准备卖给中原行商。母亲跪在雪地里一整夜,只为恳求同为中原人的李雪玲,让她看在我是赵家唯一血脉的份上,把我留在塞外——此去中原,山高水远,我那时才十岁,体弱经不起折腾。李雪玲起初不肯留我,在她看来,正是并州军的覆灭造成了胡汉议和,匈奴左右两部交换质子,她才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儿子远赴匈奴。她恨我,让我当奴隶、当畜生,死了也不愿让我好过。所以她骗了你们所有人。”

岑非鱼知道白马并没有说谎,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极力地想把白马的话歪曲成一个荒唐的谎言,但却找不到这份陈述中到底有什么是错的。

他只能问:“你的意思是,乞羿伽和李雪玲都骗了我们,而且这两个相隔数百里、平生素昧谋面的人,都编出了同一个谎言?白马,你不要同我说笑。”

事实如此,命运总是同自己开玩笑。白马还能怎么解释呢?他只是说:“我第一次见周大侠时,不知他到底有何意图,而且那时我根本不知道父亲就是赵桢,故而没有对他说实话。乞羿伽见到了假的玉符,同样没有对他说实话。李雪玲疯了,不会对你们说实话。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样看我,后来你又问我,我的父母是什么人,你还记得么?难道你就不曾有过怀疑,难道你就不曾在我身上看到过父亲的影子?”

岑非鱼不敢低头,因为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白马的后背——他的背影跟年少时的赵桢太像了,扪心自问,岑非鱼曾数次产生过怀疑。他尴尬地笑道:“记得。可当时你说你的父母都是羯人。”

白马斩钉截铁道:“我母亲叫阿纳希塔,是祆教圣女,我想你若认识乞羿伽,必然也认识她。我父名唤柘析曷朱,他总是披散着头发,满脸胡须,我从小就没见过汉人,以为他也是羯人。”

岑非鱼提不出别的疑问了,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玉符呢?”

白马原想用在曹祭酒家捡到的那块玉符拿来诓骗他们,却发现岑非鱼就是曹三爵,当初那块玉符就是他的,这个谎便没法编圆了。何况说一个谎话,必然要用数十甚至数百个谎言去圆,白马不愿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