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得春风恨 沈沧眉 1618 字 2022-08-20

聂易梵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卫生间的杯子里只余一支牙刷安静的立着,看起来分外孤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头发被风吹乱,起了毛躁,她轻轻扭开水龙头,沾水抹了抹,手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微微轻颤,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摔在水池里顷刻不见踪影。

隆冬的午后,天色略显得阴沉灰暗,这座城的天空甚少有过清明洁净的光景,大部分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入冬以来只飘过一点儿小雪,近日似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窗外的一方天空重重阴云低垂,压得人心头逼仄。

叶孤容的心里逼仄极了,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握着,略透一口气都觉得十分艰难。两条腿像被钉子牢牢盯着镜子跟前,连挪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的虚弱。

下楼的时候,保安很有礼貌的跟她打招呼,预祝她新年快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礼。她与聂易梵先后搬出这幢楼,最清楚不过的便是大楼保安。他是他们情感失败的见证人。

外面的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她投身其中,自我安慰地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论是好时光,还是坏时光都如同一江春水,滚滚流去不回头,所能把握的唯有当下。

她拿出手机,翻到颜景辰的那句享受每一天,试图扬起唇角绽出一朵微笑,但她的心实在太沉重,飞扬不起来。

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戴上耳麦听歌,看着窗外发呆,这时候是可以不去想任何事的,也并没有真的在听歌,思维仿佛处于空白状态,盼望着车子一路开下去,不必停留,论到她到站的时候,她一点下车的意识也没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公车总是要回头的,即便不回头也总有别的法子,唯独感情,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回程的车子开着温暖的空调,叶孤容昏昏欲睡,耳麦里忽然传来一把清冽的嗓音:“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就象一阵风/吹落恩恩和怨怨/也许你和我/没有谁对谁错/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醉人的缠绵/也忘不了你的誓言/何不让这场梦/没有醒来的时候只有你和我直到永远……”

她静静听完这首旧情歌,窗外已经开始落雪,星星点点的白飘落下来,打在窗户上,瞬间就不见踪影,灰暗的天空被城市的霓虹装点得五光十色,她坐在车里,隔着一层玻璃看这个世界,竟有股意外的美丽。

这个新年的惨淡寂寥是显而易见的,收到若干条祝福短信,内容一概是大同小异。

颜景辰发来邮件祝福她新年快乐。自那日机场别后,他们尚是首次联系。叶孤容便回信询问他的近况,得知他年后极有可能来沪工作,她不禁吃了一惊,忙问详情。他答曰,因上次的考察,他认为中国市场深具潜力,高层对他提交的报告尚在分析研究,但问题不大。计划一旦通过,他将出任亚太区的负责人,任期五年。

叶孤容听了便恭喜他。

聂易梵也发了条短信来道祝福,她须得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能抵挡住回复的念头。她不知道,聂易梵也同样在强压着给她打电话的冲动,他整夜整夜的站在房间的窗口,向着后院那一片白雪皑皑的丛林,长久的眺望着,北方冬夜特有的冷冽寒气透窗扑面而来,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和绝望。

他想起叶孤容穿着红色羽绒服自雪后丛林走过的身影,像一株火红的木棉。她极畏寒冷,雪景再漂亮,也只是缩着手啧啧嘴巴赞叹几句。热恋的那两年,他很热衷给她堆雪人,后来不知怎么的,渐渐失却了热情。大抵一件事做久了总是会变得枯燥无趣吧,今日可以预见明日,后日也不过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天才地久的消磨。

一个人一旦当他过久了某种日子,就会憧憬那些没有过上的日子,对着同事朋友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他心动羡慕之余一个把持不住便落了这样的下场,别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的太太女友都安安静静的,独独他……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副失意的神态,酷似电影里的落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