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然大悟,见太子妃行事这般妥帖温柔,还亲自前来安抚,对太子妃的观感又好上了三分,对江映月的同情反而大大减少。
江映月俯身再拜,咬着牙闷声道,“不敢。”
“如此甚好。父皇砸你,是罚你伤到本宫,一码归一码,本宫还没罚你呢。江女史,你知道你还犯了什么错吗?”欧阳慧茹指使小雨给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廊下悠悠然的问。观她的行止,是准备来一次秋后算账了,先礼后兵的手段被她运用的极为纯熟。
江映月心里咯噔一下,垂头细思,忽然白了脸,心道:合着你做了这么多铺垫,却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什么都是虚的,只你那禁言令却是实的,只待我自己犯禁。
心知自己上了圈套,她唇色青白,其上被咬出深深一圈齿痕,语气僵硬的开口,“启禀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将您割肉做药引的事告诉皇上,奴婢犯了口舌之禁,该罚。”
“知道就好。本宫当初是如何告诫你们的?江女史却是转脸便把本宫的命令忘到了脑后。父皇知道后坚决不肯喝药,岂知本宫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劝服他?耽误了父皇的病情,江女史你如何向本宫、向与你同困此地的宫人们,向天下人交待,恩?”
忆起父皇不肯吃药后她干的那件没脑子的丑事,欧阳慧茹脸色黑沉,语气中的怒火烧的更加猛烈,恨不能把江映月烧成灰烬。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出?皇上才好了一点,竟然不肯吃药了?宫人们紧张起来,对江映月升起了点点怨恨。
江映月感受到周遭投来的怨恨目光,身子瑟缩了一下,有如芒刺在背。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她能混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全靠着她高超的社交技能。在场的人,无不是乾清殿伺候的老人,根基甚深,人脉甚广,若她惹了他们厌弃,糟了排挤,日后在宫里的生活岂不是更加艰难?完颜不破眼看着靠不上了,她该怎么办?
江映月心头惊疑不定,苦苦思索着退路。
不待她想出一点头绪,欧阳慧茹又重重在她身上踩了一脚,“江女史不要仗着你献药有功便忘了做女史的本分。说到底,你这功劳也是虚的。若你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有私心和顾虑,早该冒着被杖杀的危险出来献药。若早有了这份药方,父皇何至于久病这么些时日?宫里何至于死这么多人?不要说药引邪门,你心有顾忌。四钱人肉而已,好了还不到铜钱大个疤,能与人命相比吗?说到底,你只是在等一个一举崭露头角的机会对不对?父皇的病情越重,越能凸显你的居功至伟,是也不是?你这等不忠不义,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令人可厌可憎!你还指望你那点鬼祟伎俩能瞒得过本宫?哼,做梦!”
她从最初的温和到现在的严酷,一下一下慢慢踩着江映月,只待时机一到,便一举将她打落深渊。江映月那些把戏,她厌倦了,自己的仇怨,她自己来做个终结。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欲加之罪,江映月这次再怎么狡辩也脱身不得了。她早该这样一手捏死她才是。
欧阳慧茹一席话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江映月伪善的假面,字字句句直戳她心底最阴暗、最可怖的一面,令听到的人齐声哗然,看向江映月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那一点点怨愤顷刻间变成了恨之欲死的仇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欧阳慧茹针对她的理由?真是好一双厉眼,将她那些算计看的这样透彻,令人打从心底生寒!她和欧阳靖宇何其相像?都是说话做事不留余地的狠人!想到欧阳靖宇对皇弟‘蝇营狗苟’的评价,再联想到她现在的处境,江映月闭了闭眼,心中万念俱灰,却依然不想放弃希望,努力替自己争辩着,连声大喊冤枉。
她知道,这席话一出,她将要面对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和整个乾清殿宫人们的仇视和报复,将来她的处境何止是寸步难行那样简单?能不能躲过重重暗算和陷害,安然活过三个月都是问题。如此看来,她若能早些离宫还是一件好事。可嫁给自己的嫡亲弟弟,这简直是他们姐弟俩的奇耻大辱!
江映月此刻彷如掉落了万丈深渊,心中满是绝望。她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提早对欧阳慧茹防备,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将她除掉。若除掉了她,她怎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江映月后知后觉的想到。
但任她怎么后悔也是迟了,令她意料不到的事还在后面,欧阳慧茹对她何止是罚跪那样简单。此次经历了那么多艰险,父皇被暗害病重,她被迫割肉,这一桩桩都是血债,自然该用血来偿。
欧阳慧茹对江映月的声声喊冤听而不闻,脸色十分默然,平日里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瞳也都被浓烈的杀气晕染,显得晦暗不明。她今天是铁了心要置江映月于死地。三个月何其漫长?又会发生多少变故?她等不及了。
莫怪欧阳慧茹对江映月起了杀心,怪只能怪女皇的阴毒将天后熏陶培养的太过成功了。
几句话戳破了江映月的真面目,欧阳慧茹也不废话,直接遣人去找侍卫过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