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摆正了头,愈发细致地去瞧程盈盈,又问:“她腕上的银铃串儿,是不是你也有一样的?还有她头上那发式,那不是你身边的丫鬟自己琢磨出来的新式样吗?怎么她也一模一样?”
唐宛宛愈发幽怨地瞅他一眼,酸溜溜嘟囔了一句:“陛下看得这么仔细……哼!”
正当此时,却见程盈盈微颔首,再抬眼时嫣然一笑,这笑直直撞进了晏回眼里。晏回一时惊愕,连手中酒盏都被捏碎了,盯着程盈盈仔细打量好半晌,又扭回头看着唐宛宛:“你给朕笑一个看看。”
唐宛宛一点都不开心,嘴瘪得快能挂个油瓶了,闻言只得勉强挤了一个笑出来。
虽然笑得很假,可这也足够晏回分辨了。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她是不是你们女学班的学生?”
唐宛宛把自己最不喜欢吃的西芹夹了好几根到他碟子里,以一声尾音拖长的“哼”做出了回应。
晏回望着下首的程盈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真是极不开心的。
再联想到前些时候宛宛说过有人跟她撞了衣裳,这何止是学她穿衣裳啊,简直连梳妆打扮、走姿身段全学了个透啊!要不是宛宛已经被他睡了三个多月,身上的每一寸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换个别人来怕是都得分辨好一会儿。
啧,膈应死了。
晏回跟道己公公使了个眼色,叫他上前来耳语了两句。不过片刻功夫,又有两列宫女呈着菜肴上来了。
大冷天的,御厨精心烹调了一天的珍馐早成了冷炙,怕失了味道又不能上火热,一向没多少人动筷子,惯例是最后还要上些热腾腾的粥水、汤面和饺子。
这上菜的顺序也有讲究,从殿外步入的两行宫女中行在前头的那些个,她们要端着红木托盘一路走到殿首,最先给宫妃和一品要员上菜,后头的宫女才能陆续将菜肴放上桌。至于陛下吃的,跟官员吃的不是一个份例,自不必提。
而问题就出在这儿。程盈盈舞得专注,前头响亮的丝竹之声把身后宫女行过的声音都盖了个严实,上菜的宫女已经走到她身后,正要从她身旁过去时,程盈盈一个漂亮的回旋,广袖将宫女手中的托盘带倒了。
程盈盈被热汤面热粥水泼了一身。托盘上的碗碟汤匙连番滚落,满地狼藉。
“啊——”程盈盈一声惊叫。今日为了跳舞,她本就穿得轻便,有了衣裳的遮挡虽不会烫伤,却也得疼那么一阵。何况她猛地受了惊,一声尖叫是少不了的。
而呈膳的几位宫女训练有素,又事先得了吩咐,俱默不作声地跪倒在地,愈发显得程盈盈这一声尖叫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