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官袍抢入视线,定睛一看,是王砚站在床头,面无表情:“佩之,恭喜你醒了。若你就这么睡过去了,你帮龚大人编的那本册子里,你倒是能占头一篇了。”
兰徽趴在床沿,抓着被子抽噎:“爹爹……爹爹……”
兰珏动了动唇,苦笑道:“原来我真是有病,悔未听劝告。”
他迎着亮眯了眯眼,房中除了王砚,竟还有不少身着官服之人,正在移动着,好像在……翻角落,搬东西。
兰珏脸色一变,欲撑身坐起:“本部院这是被抄家了么?”
王砚按住他,在床边坐下:“佩之,莫乱动。你不是病了,是被人下毒了。你仔细想一想,这几日,你有没有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吃过什么可疑的饮食?”
谁会想杀兰珏?
从兰珏卧房出来后,王砚站在廊下,思索这个问题。
经数名太医诊脉,得出了确切结论,兰珏是中了毒,下毒的时间应是在两三天前,这毒发作得极慢,被下毒者无任何不适,只是气色有些像染了风寒或者劳累过度。若不是兰珏曾经喝过一杯龚尚书的养生茶,毒性被老野参激发,可能被夺去性命时,都无知无觉。
想到这里,王砚不由捏紧了拳,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案情。
兰珏为官数载,政敌不少。但他一直待的都是礼部这样温和的司部,应未与谁结下过血海深仇。屡被弹劾,亦都是因为作风问题。
兰珏家的下人平时非常谨慎小心,连漱口水都是验过的。
要说兰珏唯一做过招人切齿痛恨的事,就是多年前拐了柳老头的爱女。
柳家的人……隔了这么多年下毒报仇?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原则,王砚还是将兰珏府上的管事叫来问了问。
“最近,可有柳家的人到这里走动?”
管事的道:“往常多年都不曾走动,打从柳小公子中了状元,进了大理寺后,就常过来了。但……”管事的偷眼看看王砚,“柳小公子没带过什么吃的东西过来,倒是老爷留他吃过几顿饭。”
蹩在一旁的兰珏的贴身小厮哽咽道:“小的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天,有人给老爷送了盒酥,老爷吃了两块。”
王砚神色一凛:“什么?为何不早些告诉本部院!”
小厮瑟瑟:“那酥也验过,无毒,且那是……”
“大人。”一名下属匆匆奔上回廊,“大理寺来人了,说此案干系重大,当由他们接手……”
王砚眼珠泛红,一挥衣袖:“叫他们滚!有种就让邓绪亲自来抢!玉皇大帝过来这案子老子也不会让!守好各门和外墙,休让他等靠近一步!!!”
下属抖擞应喏,飞快离去。王砚劈手拎起小厮的领口:“说,酥是谁送的?!”
小厮的牙齿咯咯打架:“禀,禀王大人~~那盒酥是~是张屏送给老爷的,老爷吃的时候还说,绝不可能有毒……”
张。屏。
王砚掼下小厮,眼迸绿光:“酥在何处?!除了酥还送了什么?!”
“张屏下毒?”兰珏一愣,又欲撑身坐起,“这怎么可能?”
王砚再一把将他按回被窝:“我已着人验了,毒的确是在他送来的东西中,但不是那盒酥,是那封信。”
毒下在信纸上,药性极强,即便之后洗手,毒仍会残存,随吃食入口。
王砚冷着脸慢慢道:“我知道,天翻过来也不可能是那小子下的毒。此事定是陷害。但谁会如此了解你与那小子的关系,清楚他送的东西你不会防备,趁机行凶?”
陈筹这几天一直在烦恼,该把兰侍郎给的东西搁哪。那些绫罗绸缎,箱子里塞不下,又不能直接扔在地上,瓷器摆件,更是找不到地方安置,拿去卖了换钱花,也不大好。
真是穷惯了就消受不起富贵了。
陈筹叹了口气,离绾轻声唤:“陈郎,饭好了。”
陈筹起身,走到饭桌前,离绾正将羹盆摆放到桌上,氤氲的雾气中,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红润,娇艳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