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又打扰许久,当真要告退了。”
天已将两更,夜太深,我也不再客套久留,起身送柳桐倚出了前厅。
之后几日,都无大事。
启赭最近也没有传我进宫,只等端午那日,本王带着礼进宫贺节,几位王兄都没来,但皇侄王侄们来了不少。在宫中领了一顿节宴,和一群人一道吃了两个粽子,喝了几杯雄黄酒。之后也没被圣旨口谕单扣下,散席后就回府了。
五月初六,又收了些消息。我斟酌许久,还是写了个帖子给云毓。云毓来后,到了方便说话的静处,便问是否是东北那边已经定了消息。
我道,东北的事按理说应该定了,但确定消息我这里还没收到。我和云毓说,我这次找他,是有旁的事儿。
天晴而无风,亭中有股干燥的闷热,本王踌躇片刻,向云毓道:“随雅,西南山谷之事,你……当真不再考虑?”
云毓正摇着折扇扇风,闻言直望向我,我看他神情眼色有些不对,他一句“王爷,臣……”刚出口,本王脑一热,截住他的话冲口而出道:“随雅,我有句实话和你说。我,我喜欢你。”
云毓握着折扇看我,扇子没动,眼神没动,神情没动,他整个人,都没动。
这句话,我没打算说过,可忽然有种,我此时不说,一辈子就没机会说了的感觉。
本王有很多话想讲,又好像没话讲,期期艾艾了片刻,再斟酌道:“随雅,我让你走,只是不想你犯险。我,我若有别的用心,那比杀了我自己还不可能。随雅……”
云毓终于动了,他合上折扇,嘴角上扬,却是笑了:“王爷这句喜欢,轮着送了不少人,终于送到臣这里了。”
只这一句话,本王便出不了声了。
也就新近,本王的确和然思说过。这句话,我统共和两个人说了,一个是然思,一个是云毓。
我一直在心里惦记着然思,可被我惦记的然思,并非真正的柳桐倚。那是在半天云中飘着的一个幻影,本王在心里画的。
从梦里醒了,才知道确确实实的好处。
转头回顾,这几年来,陪我喝酒消遣的,和我聊天打趣的,都是云毓。之前没人与本王这样亲近过,而今唯有云毓,以后可能也没有旁人。
可惜,连这份实在,都是虚的,若非本王假意造反,云毓也不会亲近我,也可以说,与云毓的一场相交,还是我骗来的。
五月十五之后,注定什么都会没了。
之后的事情,本王暂不去想,但云毓被杀,还不如先要了我的命。
云毓笑意未褪,口气轻描淡写道:“王爷,大事当前,其他的事情,还是暂时容后再说。臣一直说,这条道,既是天让我选,更是我自己情愿选。走了就要走到底。与旁人并无关系。臣会永远追随王爷。望王爷能早日登大宝,掌天下。也望到时,皇上不会忘记臣与家父今日的忠诚。”
“皇上”两个字针一样扎进本王的耳朵。
云毓再笑了笑:“那时,后宫之中,自然各色人物济济,臣就不再凑趣添上一笔了。”
这话更扎耳朵了,想来我和云毓说,除了你,不可能再有旁人了,他也不信。
本来,若有他,又怎会有旁人。
本王现在如同浸在十八层地狱的油锅里,可惜没人明白。
我抓住云毓的衣袖:“随雅,我今天说的话,固然荒唐,但都是心里的话。我景卫邑可能不是个什么好人,但随雅于我,再没什么及得上。”
云毓再瞧着我,片刻,又哧地笑了:“王爷这番话说得臣唏嘘不已,是否王爷又要和柳相说什么,预先拿臣演练演练。”
我讪讪地松开他的衣袖,方才抓的紧,天热,本王的身上和手心里,竟然都出了一层潮汗。
本王轻咳一声,讪笑道:“兴许今天天热,头热得有些昏。”
云毓恳切地望着我道:“那王爷还是先暂时歇息吧,大事就在眼前,请千万保重身体。”微微躬身,“若无他事,容臣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