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暮归在中书衙门接到皇上急令,火速到御书房。
在御书房皇上再命,「火速换件便服,陪朕出宫。」
两个太监四个护卫护送皇上和司徒大人在皇城外上了两顶小轿,皇上再下御言,去睿王府。
睿王府小轩内,顾况瞧着恒商的双眼,心中忽然有些亲切的暖意,睿王殿下此时望他的眼神,与当年窦天赐将玉米做的窝头塞进他手中让他吃时一模一样。
顾况忍不住道:「天、天赐。」
恒商的嘴角上渐渐漾出笑意,望着顾况,低低道:「景言,恒商。」
顾况被看得心头再一热,终于热到了脑子,张口道:「恒商。」
睿王殿下的眼中春秋过境,脸上却缓若清风地一笑,「我虽有这个名字,也只小时候被太后与母妃叫过。母妃过世后,有两、三年都再没被人喊过,自己都快忘了。」
顾况听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于是道:「我这个表字也是自师傅起后没人喊过,师傅不喊,同处所的楷字们又都不太熟。」
恒商听见这句话甚是高兴:「如此说来,我倒是第一个唤你景言的,敢情你与程适至今还喊小名。」
想起程贤弟,顾贤弟干巴巴地一笑。
恒商起身:「旁边就是后园,我带你去瞧瞧。」顾况放下茶盅站起来,随恒商出门,恒商与他并肩下了回廊正向后园去。一个仆役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一头撞到恒商身边跪下:「睿王殿下,皇--皇--」下面一个字尚未出口,回廊上已有人远远道:「十五弟,天色正好,你却在府中待着做什么呢?」
恒商向话语来处回身,顾况只看见一前一后两个人施施走来,还未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恒商已整衣单膝跪下:「臣弟给皇兄请安,失迎圣驾,皇兄恕罪。」
顾况觉得眼前金光闪烁,结结实实往地上一跪,「吾皇万岁,微臣--微臣秘书监楷字顾况,有眼无珠,唐突圣驾,罪该万死!」
五体投地趴着,只看见圣上的两只龙足与圣上身后那人墨绿的袍角。
恒爰伸手将恒商扶起,道:「朕不过闷得慌随便到你府中逛逛,何必行什么君臣之礼。」回首瞧了一眼地上跪的顾况,微微颔首道:「原来你便是顾况,平身吧。」
顾况蹩在方砖小道的路沿外,不敢抬头又更想抬头。天下谁不想看看皇上长什么模样?况且是入朝廷时只能遥拜金銮殿的芝麻尖大的小楷字顾况。顾况在皇上说平身的时候曾趁势向上瞟了一眼,不巧今天是晴天,皇上站在的地方迎光,顾况那一眼只瞟到一片晃眼的白花花,心中对皇上的尊敬更是增加了几分--万岁爷爷果然是寻常人不能逼视的九五之尊。
顾况心想,我也不多贪,只要能看一眼,一眼将皇上的脸看个清楚明白,这辈子就没遗憾了。顾景言甚没出息地在盘算,自己一辈子能碰上这么个在近处看圣颜的机会,可能只今儿一回。
万岁爷道:「你将头抬起来,朕看看。」
茶楼里的胖员外调戏王瞎子家的二丫时,依稀曾讲过此类的话。
顾况抖起贼胆抬头正眼向皇上脸上看去,一眼对上皇上的龙目,头有点晕,气有点虚,念头有点大逆不道,万岁爷若脱了龙袍穿长衫,真能比读书人还读书人。
阿弥陀佛,夫子莫怪。
恒爰将顾况注视片刻,方才道:「敢与朕对视,倒还有几分胆色。从九品的小吏能如此,也算难得。」
顾况低头道:「皇上谬赞,微臣万不敢当。」
头虽然是低下去,方才一瞥时皇上背后的一张脸却看得眼中一花,忍不住想,皇上身边果然都不是寻常人物,我这辈子见过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人的长相,不晓得是个什么人。索性横起胆子再抬头,皇上背后那人便对顾况甚是和气地笑笑,顾况如沐春风,心中叹道,这人是吃什么长的,能长成如此模样。
阿弥陀佛,圣人莫怪。
恒爰转头向恒商道:「十五弟,难道此人便是当年你在民间一起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