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误食美人 长安王 2724 字 2022-08-20

我听过很多评书,书中说,善人终有善来报,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当我退隐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到了享受好报的时候。我战胜了魔主南宫墨,我有武林第一的武功,我有武林第一漂亮的妻子,我的妻子是我的师妹,曾是青霄派最年轻的女掌门,我们看破了江湖破事,现已隐居。我就是享誉江湖的云剑圣,我成就的功绩就算不是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评书中的英雄总是父母双亡,背负着血海深仇,我的童年则无忧无虑,我的双亲存活了很长的时间,即便前些年相继撒手人寰,那也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服孝之后,我的计划是保持不问世事的消极状态,坚守陪老婆养鸡鸭的恬淡生活,然后下半辈子如此而已,没什么不好,眼下唯一的追求是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延续血脉,一旦达成,我作为一个男性的所有任务便全部完成,以后放马南山逍遥自在,想想都会笑出声来。

隐居的生活自然是惬意的,可日常用度就稍显不便了。村子实在太小,小得十分适合退隐避世,小得柴米油盐都会不时短缺。我和师妹坚定地不问世事,但生活的清苦的确不在我们的预计之内。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于情于理我不该让师妹过得不舒服,所以每当用度吃紧时,我就戴上□□(ren pi mian ju)去到附近的大城镇,补贴家用的同时买些新鲜的事物给师妹。

姑娘家嘛,胭脂水粉是少不了的,不过那些玩意儿一般很贵,我这个“云剑圣”声名在外,但名声很大不代表银两很多,一方面归隐之人不应出世,另一方面我实在拉不下面皮去附近帮派打秋风。不过没关系,咱们武林人士自古便有一套生财之道。我来到人口密集的市场,我敲起借来的破锣,我扯起嗓子吆喝:“来来来,看一看,童叟无欺硬气功——胸口碎大石。绝对真大石,保证肉胸脯,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云剑圣的气功何其了得,经过粗略计算,一日光景我可以碎掉数以百计的石板,到了日薄西山收到的打赏铜板堪堪买得起悦女坊最上等的货色。当我终于回到村中时,怀中便多了盒贵得令人咋舌的胜花脂。上好的木盒硌得胸口隐隐生疼。别说什么武林第一高手怎会如此不济,只要是个人,胸口碎了百多块石板都会起些反应的。

尽管身体微微不适,心里还是很愉悦的,因为师妹一定会喜欢我带来的礼物。

在村口我就可以望见家中东厨有灯火闪动,大概师妹仍在忙碌。我展开身法奔到光亮之处,然后使了一招漂亮至极的“燕子三抄水”,化作一股青烟从窗口窜了进去,还没等身子站稳,我就叫道:“师妹,来看看,师哥给你带好东西啦。”

······

我叫王云木,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我更喜欢我的外号——云剑圣。多高的剑道造诣才能称圣啊,我的外号就带了个“圣”字,好威风,好得意。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退隐,缩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我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爷们儿,为什么把怀里的水粉当作宝贝?

第一个问题牵扯到价值取向,比较复杂,第二个问题就有章可循,胭脂水粉嘛,肯定跟女人有关。我认为地上的女人一定就是所有疑问的答案。女人俯卧于地,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趴在地上,女人之所以俯卧于地,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女人荆钗布裙,但十分漂亮,我知道的所有词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她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水瓢,似乎正是取水间香消玉殆的。从些许模糊的记忆片段里我得知她是我的妻子,然后先前的两个谜团就解开了,怀里的胭脂是为她准备的,我是为了她才退隐江湖的。

我开始叹息,怪自己蠢笨:凭借“云剑圣”的名头,江湖美女还不是任意挑选,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一想,头就如裂开般的疼痛,直疼得我满地翻滚,直疼得我大声哀嚎。足足有半个时辰,疼痛才渐渐退去。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到了悲哀,不是迟来的丧妻之痛,而是我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方才我正生不如死,脑海里有人个对我说:“你是王云木,我也是王云木。她的好,我记着,她的仇,你记着。我很累,要休息很久,但你不能闲着,你得找到凶手,这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为了不影响复仇大计,关于她的事情,你几乎不会记得,但不管怎样,你不可以对不起她,想想也不行。”

唉,原来我这个“王云木”不过刚刚诞生,只因为另一个王云木选择当了缩头乌龟,把脏活苦活都扔给了我。好吧,软弱的王云木就叫他王小柱,而挑大梁的本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云剑圣。云剑圣被王小柱害苦了,王小柱把复仇的念头深深地刻在云剑圣的骨子里,云剑圣如果不能手刃真凶就会寝食难安。如果不一查到底,王小柱就有本事让云剑圣生不如死。

好吧,我认命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当积阴德了。我检视地上的妻子,发现她的背心有个乌黑黑的拳印,一拳便断绝了前任青霄掌门所有的生机,如此功夫记忆中只有当年的南宫墨能够做到,但墨教主是我亲手废掉的,那么自然而然的,凶手很有可能和魔主有关,比如那些苟且偷生的魔教余孽。他们有动机不必多说,如果其中有人得了魔主亲传,那么偷袭全无防备的师妹便不算困难。

明面儿上的魔教余孽大多退避南疆,还要遭到正教不遗余力的清剿,我认为他们出来作恶的可能性较小,那么有余裕做这等事情的,必是魔教残留在正教中的奸党,他们的身份不曾暴露,自然不必担心正教的追杀,所以才有精力作奸犯科。

思路是有了,但追凶之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买来最好的木材,我雇了村中最好的木匠师傅为师妹打造棺木,我请来了附近最有名望的空洞大师为师妹超度。深情的江湖好汉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虽然我的行动表现得非常痴情,但我的神情却不及村中老老少少来得悲戚,他们放下农活来开导我,似乎怕我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我每日应付吊唁人群,实在疲倦。阿花在灵堂呆得最久,泪水一直哗哗地流,她平时和师妹交往颇深,我也想挤点水儿出来,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阿花在门口对二狗说:“小柱有些冷淡啊,真看不出来他心肠这么硬”。二狗抽了口旱烟,很诗意地说:“痛到极致就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