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灵枢艰难地回望手术室的红灯——现在离开,或许无法再见房正军最后一面,又或者房正军抢救过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可能性,哪个他都不愿意深想。
无数念头在他心里怒涛一样拍着。
——如果现在站在病房外的是父亲本人,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梁旭。”他红着眼睛,盯着梁旭:“我爸爸是为救你才中枪的,是不是?”
梁旭不知他何以此时又问这件事,他默然垂首,点了点头。
房灵枢哽咽地问他:“他倒下前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跑。”梁旭抬起头。
“还有什么?”
“……疏散群众。”
——这就是了。
房灵枢看他许久:“他说的话,你能做到吗?”
梁旭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会跑。”他说:“你要我做什么?”
邹容泽站在李成立身后,此刻他手心全是冷汗。因为房灵枢在想什么,他全都明白。
而房灵枢不再多言,不再向任何一个人请示,他直接拨打了岳萍萍的电话,岳萍萍刚受处分,现在应当没有资格出警,她会在局里。
岳萍萍果然接了电话。
“岳姐,你还在局里吧?你现在立刻开车去我家,帮我拿点儿东西!”
岳萍萍只知房正军出事,以为房灵枢是要拿衣服给他擦洗换上,这会儿鼻子也酸了:“你要房队的制服?”
人民公安,不穿寿衣,殉职就穿警服。
岳萍萍想到这一层,泪如泉涌。
房灵枢闻她一哭,自己也心如刀割,可这不是哭的时候,他咬牙忍着泪:“不是,你别哭,我他妈还没哭呢——不是要寿衣!”
岳萍萍又懵了:“……那你要什么,我没你家钥匙啊。”
“门口花盆底下就有备用钥匙,你直接拿了开门。”
房家父子一脉相传的小事不上心,两个人都经常忘带钥匙,因此把备用的放在花盆底下——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此刻他脑中格外澄明,所有杂念都消失了。
是的,在他入职那一天,房正军没有一句好话给他,只是严肃地告诉他:
“你干了这一行,就要有这一行的觉悟,随时随地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和平年代,没有仗打,大案当前,就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