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吉斯波尔笑的几乎喘不上气、眼角流泪,淡岛千秋碧眸微眯,嘴角不悦地抿起,面色阴沉:“……我亲爱的吉斯波尔先生,请问你有没有搞错什么?”
“俄罗斯轮·赌、比大小、火灾……我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来与你对赌,可不是为了这样没意思的赌局。这样的赌局,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抱歉抱歉,卡尔里拉。”吉斯波尔擦了擦眼角的笑泪,表情似满足愉悦又似难过。
他笑道:“…你能理解我,对吗?”
淡岛千秋盯着他,语气嘲讽:“不,我不能。想要输在赌桌上,却又不肯拼尽全力与我赌一场,只是任由自己烂掉——你对赌博所谓的‘爱’,只有这么一点吗?”
“我估计,你在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清单’并可能无法活下来后,就开始计算这一切了——你要带着这赌场一起死去。”
淡岛千秋很不满,他心情糟糕透了。
吉斯波尔在约他对赌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双方全力以赴的赌局。结果越赌,这场赌局的违和感就越发严重。
——能“赢”的感觉太过清晰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给你铺好了必然的道路,只等着你往上踏足而上了。
“把你的牌翻开,吉斯波尔。”
淡岛千秋态度冷淡地说。
“……”
沉默片刻,吉斯波尔翻开了那几张牌。
梅花五、红桃六、黑桃三。
一副完全的散牌,还全部都是小牌。这种牌在面对淡岛千秋的对子时毫无胜算。
淡岛千秋简直要被气笑了。
吉斯波尔作为多年赌博老手,更是曾经获得赌术大会冠军的存在,他不信他察觉不出来自己手下的全都是散牌——优秀的赌手,在牌刚到手的时候,就能通过手感与刚才荷官洗牌的手法大致猜测出牌型。
这是手毫无胜算的破牌,是在允许出千的赌桌上必输的牌。但即使如此,吉斯波尔依然选择乱丢一通筹码,企图依靠言语激将与下注压力,促使淡岛千秋快速进行比赛。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赌博,这完全亵渎了赌博精神。
淡岛千秋原本以为这种感觉只是错觉。毕竟天底下,哪有赌徒不想赢呢?但就在他真的握住那把枪的时候,那沉甸甸的手感,却告诉了他一切的答案。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想拿他做跳板,成全他所谓的“和赌场一起死”的梦想,完全放弃了这场赌博。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赌局。
对于淡岛千秋来说,吉斯波尔的这种态度无异于羞辱。
……羞辱,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词啊。
上一次听见这样类似的词眼,还是在涩泽家的时候吧?
【哇……主播的表情真的好恐怖,好吓人qaq】
【我怎么感觉淡岛真的生气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主播生气……】
【我也是……有点吓人】
“……淡岛。”
站在桌边的柏村春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颦眉呼唤他。
“我没事,春也。”淡岛千秋说,“我只是好久没有生气过了。”
吉斯波尔错开了视线,不去看他。
淡岛千秋讽刺道:“真是懦夫的行为啊,吉斯波尔。这场大火,是你安排的吧?你事先早就知道了组织的这次‘清理’任务,因此,在莱伊找上门的时候你欣然与他做下了约定。”
“你为莱伊的‘清理’活动做掩护,将他带在身边,任由他探索赌场并丢下汽油,随意活动。自己则做好打算,准备死在赌桌上、死在大火中、死在奇迹赌场。”
“你摇摆不定,是组织派去的卧底,又是醉心于奇迹赌场的赌者。在面对组织的‘清单’和抉择自己最终阵营的时候,你两厢为难,最终选择了逃避一切,就这样死去。”
甸了甸手中的六发左轮手/枪,淡岛千秋嗤笑道:“……这枪,重量不对。里面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只有一发子弹吧?”
“以这个重量而言,里面大概至少还有四发以上的子弹。所以说……你准备直接无视俄罗斯轮·赌的规则,直接这样去死?”
“——我真是看不起你,吉斯波尔。”
抖动着的肩膀一顿,吉斯波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啊这……之前吹的有那么期待和主播对赌,结果就这?】
【太狠了主播……杀人诛心啊】
【吉斯波尔脸色都变白了】
【最后的一点脸面都被人撕下来,反复摩擦呢,真可怜啊(。】
“……”
吉斯波尔看着淡岛千秋。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也不反驳。他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叹了口气后倚在了椅背上。
没有那吵闹的笑声,周围的空气煞时安静了下来。耳边能听见的,只有来自远方似乎什么东西被烧裂倒塌的轰然响声,以及细微的如炸锅一般的火星迸裂声。
“……”
他张了张嘴,喉咙一片嘶哑。
“……说得好听。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他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是组织的人,组织的卧底,注定被打上组织的烙印与镣铐——而老板于我有栽培之恩如果没有老板,我这辈子也无法感受到赌博的快乐。”
“我也有收到过任务啊……赌术大会前,组织命令我埋伏即将到来的老板,提供老板的资料。如果我给了,老板就死了,那样厉害又擅赌的人要是死了,世界上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我怎么可能去这么做?”
“我只是想赌而已,想死在赌场而已!如果我死了,死在这里了,以此能换来老板还活着……那我此生,也不算是虚度,也…也算是为这世界的赌博事业做出贡献了吧?”
赤红的火焰燃烧着,烟雾熏人眼。
他嘟囔着,似乎是在解释什么,说着说着,眼角居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道泪痕:“我有什么错吗?我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我吗?任何人都没有错。”
“在这奇迹赌场我见过无数的卧底,无数无数的卧底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碰头见面,为了保护他们所谓的‘秘密’,他们甚至会主动去死,让一切都消失在沉默!”
“……我和他们一样啊,没有区别啊。我不是不喜欢赌啊,可是全力去赌的话,万一我赢了呢?赢了的话,我说不定就会又活着了,可我不想那样做啊!”
他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倾诉着什么。有水不断地从眼眶坠落,湿润了干裂的嘴唇与眼窝。
“我当然爱赌了……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爱的人了,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说我……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必须输了才可以,卡尔里拉,你能明白吗?你能理解这一切么?”
“赢了我吧,卡尔里拉……就当是我求你的了,赢了我吧,原谅我吧,不然我又要怎么做?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又能赌、又能快乐、又满足的输着离开这里?”
【……】
【……这就是卧底啊,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谁又在乎棋子呢?】
【虽然懦弱,但他已经做好觉悟了】
【…主播,要不我们给他个痛快吧】
【是啊主播……】
大火依然在燃烧着。
被烈火所围绕着赌场,几乎要被燃烧殆尽。随着门外一声“砰”的巨响,似乎那里爆炸开来,剧烈的烟雾以迅猛的速度冲入屋内,冲击着室内每一个人的鼻腔。
温度在不断、不断地攀升着。明明外面已经是冬日了,但这赌场、这赌桌却炎热的宛如炽热的夏日。鼻尖所留出的汗,几乎能形成一湾水波。
明明年纪也不小了,有着一头红发的男人却低头捂着脸痛哭着。最后的一点自尊,让吉斯波尔并没有发出任何一丝悲鸣。除却这诉说外,他紧抿着下垂的嘴唇。在这最爱的赌场里,他维持着身为经理人最后的尊严。
“……”
淡岛千秋不说话。
“砰!”的一声,门口的大门这次彻底的被烧尽裂开。红木大门受不住这极高的火苗炙烤,碎裂间木屑猛地四处飞射。柏村春也瞬间上前,皱着眉头为淡岛千秋挡下这危险的飞射。
随手碾碎手中接到的木屑,柏村春也颦眉转头劝道:“喂,淡岛,这里太危险了,不如我们……”
“唰——”
一把手/枪顺着暗红色的绒面桌布被甩出,停在了吉斯波尔的面前。
红发男人微微抬头,眼睛的余光看见了它——那把漂亮的鲁格single.six,他最爱的牛仔枪。
漆黑的枪管,木质的枪柄。触摸上去,有着冰冷而又坚硬的金属触感,以及枪柄处刚刚被握过的温热。
他刚想着触摸,但那枪却又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来对赌吧。”
淡岛千秋说:“我们来玩一场,纯粹的俄罗斯轮赌。”
吉斯波尔:“……”
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十分不解。
“——我说,我们来玩俄罗斯轮·赌吧。就当作是我为你送上的最后一份礼物。”
嘴角勾起,淡岛千秋缓缓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来赌博吧!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来赌博就好了。只要赌博了,你想要的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说着,面前白发青年的手指微动,叩在了扳机之上。
那是一只填充了至少四发子弹的左轮手/枪,只要稍稍摁下,便有约三分之二的几率去死——但他的笑容却如此的轻描淡写,似乎要赌的不是他的生命,而只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罢了。
柏村春也:“喂……淡岛!”
似乎听不见耳边人的呼唤,淡岛千秋笑道:“来吧,俄罗斯轮·赌。”
“——就从我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