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林雪旷并没有立即离开小区,而是分辨了一下方向,往西面走去。
这里是a大的家属院,霍斌也分得了一套房子,就在小区最西侧的五楼,林雪旷这次过来不单纯是为了回家看看,也有想要见一见这位老师的目的。
他跟谢闻渊都认为这件因为刘纤之死而引出来的案子还没到了结的时候,幕后的“笔仙”尚未现身,而除此之外,林雪旷对霍斌这个人也存在着一些疑虑。
不是因为他掌握了什么线索,而恰恰是霍斌看上去太干净了。
霍斌身为大学老师,并不是个愚昧无知容易受到蒙蔽的人,他作为刘纤的前夫,跟她同床共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两人半路夫妻,再怎么感情淡薄,也不应该完全察觉不出刘纤与李向强一直没有断了来往吧?
连任素都能看出来李向强的不对劲,刘纤做的那些事情,霍斌只要稍微上心些,总能找到蛛丝马迹。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却好像真的半点都不知情,是不在意,还是藏的太深?
正是因为心里怀着这种疑问,生怕打草惊蛇,所以林雪旷也暂时没再跟霍斌的儿子霍子航接触,倒是旁敲侧击地找机会问了他们班里的一些同学,听说一中的学生间确实很流行请笔仙的游戏,而霍子航学习优秀,又是班里的班长,人缘颇好。
——这对父子倒是清清白白,滴水不漏。
找到霍斌的家后,林雪旷没上楼,靠在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面,摸出张黄符,手指灵巧地撕了几下,就撕了个小纸人出来。
他将手指在衣兜中的刀尖上一抹,在纸人上抹了些血,然后轻轻一弹,低声道:“去。”
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将小纸人轻飘飘地刮了起来,向上飞去。
林雪旷从兜里摸出一块刚刚在家里顺出来的奶糖,剥开糖块丢进嘴里,用糖纸叠了个小飞机。
等了片刻,纸人飘飘悠悠地被卷上了五楼,顺着窗子半敞开的缝隙,落到了霍斌家的窗台上。
林雪旷将小飞机一扔,直接让它飞进了垃圾桶,而后屈指结印,将自己的五感投映在了纸人的身上,在他眼前顿时展现出霍斌家里的情况。
——似乎有客人在。
五感一通,林雪旷的耳畔就传来霍斌的声音:“……但您说我跟刘纤不是一类人,所以会走到一起很奇怪,这点恕我不敢苟同。”
虽然看似意见不和,但他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婚姻的建立并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灵魂伴侣,而仅仅出于建立家庭的需要。刘纤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会产生跟她结婚的意愿不是很正常吗?而恰恰因为婚后接触更深入,我们发现彼此间确实性格不合,所以才会离婚。”
霍斌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看来目前跟他说话的那个人也正在提出跟林雪旷相近的质疑。
林雪旷操纵纸人贴着墙边往前走了一段,本想那个跟霍斌说话的人会是谁,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霍老师这么说,我确实无法反驳,那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总之今天打扰了,多谢您的配合。”
小纸人贴在霍斌书房门边的墙面上,林雪旷看见说话的人果然正是易奉怡。
他心中迅速转念。
看来易奉怡应该也是觉得霍斌不太对劲,所以特意来上门调查。不过听两人刚才的对话,霍斌将疑点堵的滴水不漏,他显然也没有什么收获。
易奉怡起身要走,霍斌把他一直送到门口,这个时候,易奉怡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对了,霍老师,你既然在a大任教,那以前有没有见过林观教授?”
冷不防听易奉怡问了这么一句,林雪旷微顿——林观正是他父亲的名字。
林雪旷以前听吴孟宇提起过,霍斌是十年前从外校调来a大任教的,那个时候林雪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按照这个时间差,两人应该没有共事过。
但霍斌的回答却让林雪旷意外了。
“见过。”他笑着说,“不过不是在工作以后,林教授是我的博士生导师。”
易奉怡道:“那真是有缘,他也是我一名朋友的父亲。不知道两位的研究方向和研究课题都是什么?”
他问的不太客气,霍斌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我们主要研究唐代以前的各种文物,比如推断它们的来历、材质、所处具体年代等等。至于具体的研究课题……这要是详细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听他这样说,易奉怡也就没再追问,道别后离开,但两人间的这段对话,却把林雪旷听的疑窦丛生。
没想到霍斌跟他的父亲还有这样的渊源,按照霍斌的年龄和工作时间推算,他读博的时间大概在十六七年前,那正好是父亲跟唐凛合作的那段日子。
林雪旷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如果这一切真的跟霍斌有关,那么说不定他认识唐凛。
他脑子转的极快,顷刻间便联想到了好几种猜测,而正在这时,林雪旷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顺着小纸人的视线看去,竟是霍斌送走了易奉怡之后转身关门,而后一脚把沙发给踹翻了。
随即,他又顺手拿起来旁边书架上的一个花瓶,用力掼到了地上。
林雪旷:“……”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一切,他几乎怀疑霍斌也被人给夺舍了。
霍斌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仿佛与刚才那个彬彬有礼送客的大学老师判若两人,他高声吼道:“霍子航!霍子航!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