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蜷缩在长度不到一米的箱子底部,头颅微微半抬,脖颈以诡异的角度翻折向后,膝盖处被平行斩断,小腿以下的部分几乎都已经看不见皮肉,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最为可怖还不是这些,而是男人的头盖骨,自额骨处被什么东西整齐的切了开来,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完全分离开来,能够清楚地看见大脑里那些被搅碎的依然分不清楚的血肉与器官。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嘭地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提着公文包的鸣海直人姗姗来迟,他看着从箱子里托起一只孤零零手臂表情麻木的男孩整个人轰然一震,难以言说的绝望与恐慌顿时击中了这个男人。
向来巧言令色的人丢掉了他手上的东西,无措地站在了宫野海里身后。
“海里……”
宫野海里看着那截断肢上尚且清楚的疤痕,张了张嘴。
“鸣海先生。”
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箱子里这具尸体的名字。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看过这道疤痕,温柔的杀手先生实际上很在意他的外表,生怕别人知道他温和的笑容下是十年如一日被仇恨和鲜血充斥的腐烂灵魂,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裸露在外的地方留下任何伤疤。
只有这里是唯一特别的地方。
[我年少时有一样非常想要记住的东西,走在街边一时冲动酒将它纹在了手腕上,没想到走出纹身店时突然就清醒了,又掉头回去让老板给我洗了。]
伊势谷正清说这段话时的表情仍旧历历在目,男人说起往事时总是带着一些复杂的神情,似是不甘又似怀念。
[人啊,一旦决定了一条路,就势必要面对妥协和放弃啊。]
那这又算什么?伊势谷先生。
宫野海里面露茫然地想。
……你所谓的道路,就是这样被削掉四肢,破开头颅,孤零零地凄惨地死在箱子里么?你所谓的妥协和放弃,是指忘记了姓名和过去,任凭自己的灵魂坠落,奔向无止境的永夜么?
伊势谷先生……
无数两人之间相处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初见时的温柔、一起逛超市时的笑容、在地下室给自己特训时的严厉、出任务时的口是心非、日常生活时的细心周到……
伊势谷先生……
他无声喃喃。
你疼么……?
鸣海直人看着男孩突然间无比痛苦的环抱住自己,手指甲深深掐入皮肉,整个人像是无法呼吸一般低头萎缩在了地上,面色大变。
他一时间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步上前想要将人抱起来,制止宫野海里这近乎自虐一般的动作。
混乱间,鸣海直人好不容易将男孩转了过来面向自己,男人着急地想要查看他的面色,下一秒却身心俱震。
偌大的泪珠自宫野海里的眼眶滑落,这个自从认识后哪怕再苦再累再如何的孩子仿佛一瞬间被现实彻底压垮了个干净,他几次无措地想要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脸,却又被满心悲伤和痛苦的大人一次又一次挡下。
鸣海直人抱着人,目光悠远地望向了更遥远的窗外。
他隔着那扇面向自己的玻璃,只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虚假到了极点。
“哭吧,海里,就这一次,没有人会知道的。”
“没关系的,海里,至少在我们这里,你永远有着可以任性的权力。”
“海里……”
“海里……”
鸣海直人不断在宫野海里耳边低语,试图用温柔的安慰给予遍体鳞伤的少年人再次站起来的勇气,却也像是在再给他自己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以冷却和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