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在强撑着行动的时候,真的会不受控制地咬紧后槽牙。
你茫然地感知身体向铁栅栏另一边的女人鞠躬,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有人放了台大型蒸汽机,导致你根本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是拜托对方再照顾两天禅院惠的客套话。
你没有看惠。
本能地,你说不清惧怕看见的是他身上属于禅院甚尔的那部分,还是属于禅院奈奈的那部分。总之你明白,只要落下那么一眼,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就会轰然坍圮。
奇怪,宿醉的女人为什么这么慌张地看着你,为什么结巴地问需不需要给你拨打医院电话?
你很好,好的不得了。
豪华小区的街道就是不一样,按照路标迅速寻找社区可以让车辆进入的大门,止不住战栗的手使你无法快速按下那个熟悉的联系人。
用力甩动汗津津的手,不知何时出的冷汗粘腻。你随意抹在衣服上再重新握合,夺得被感性支配的肢体控制权。
按下拨出键,有骑车的路人迎面而来惊慌按铃示意你避让。
突出的、橡胶包裹的金属把手狠狠捅进你腰侧,顺着巨大的惯性钩住衣服拖拽,本就脆弱的软肉被这么一捣疼的你直抽气,失了骨头的身体和自行车一同倒下,袖口也卷进旋转的车轮,绞着小臂内侧。
天大的笑话,咒术师被自行车撞倒了。
天地旋转,你狼狈的不行连滚带爬起身,手腕贴着柏油马路凹凸起伏的纹路,路人的道歉声被你弃之身后。
“喂?”
电话接通了。
耳鸣微弱,这场轰轰烈烈的浩劫中你终于听清外界的声音。
心脏咚咚咚地咆哮,有个女声哑着嗓子报了串有些熟悉的地名。
她的声音极轻,比起说是话语还不如说是悲痛之后大张着嘴,开始发不出声,最后从喉咙深处泄露的短促尖叫,一小节一小节,拼凑出这么串尖锐的变调。
这听起来很难过,难过地你都想回头张望哪里出了意外,像极了小动物被开膛破肚伤害后气息奄奄地呜咽。
茫然地回头后,你意识到。
——啊,原来是你呀。
3.
【14:38】
渡边茂几乎要疯了。
摸鱼惯了的辅助监督急打方向盘,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甚至可以说两辈子加起来开车开的最快的一次。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几乎能真切感觉到屁股底下旋转摩擦至生烟的轮胎,滋滋声像极了今早单身汉给自己煎培根时的油花迸溅。
为了不因极速飙车引得一串警车乌拉乌拉到咒术高专,一举攻破咒术届的存在。他不得已给自己的老爷车下了帐,天可怜见他从业那么多年第一次干这种在市区违规用咒术的事。
但不能拒绝。
也不是说这是渡边茂对你的偏爱。
社畜男人曾义正言辞地和同事们辩解,只不过是大数据随机搭配让你在三个月里次次任务的辅助监督都是他,都是阴差阳错上天注定。
黑客技术满点的他也曾对两个臭小子——啊不对,是两位前途光明的未来特级咒术师八面玲珑,打着圈把小姑娘原本露的跟筛子式的任务地址保护好。
用同样的义正言辞解释自己只是按照规矩办事,才没有成为你的专属辅助监督。
可现在,被工蚁努力维护的你沁了身冷汗,袖口撕裂小臂带血,鲜红液体凝成血痂裂纹般刻在皮肤上,蜷缩成一小团。
像一具刚打捞上岸,冬日溺毙于水下、浑身冰凉佝偻尸僵的浮白女尸。
接到你电话,以为自己小心护着的孩子在外头受了什么伤,一路风驰电掣赶来的渡边茂,在见到你时差点以为你被什么咒灵附体,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你身上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
东京咒术高专地址偏僻藏于深山老林,半小时内从东京繁华市区到咒术高专这种事,除非他瞬间觉醒什么瞬移的术式,否则就是痴人说梦。
若是别人,这职场社恐早就甩下一句干不了扬长而去,就算是五条家六眼他也敢摆烂。
可说的人是你。
也没什么长篇大论,你只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手里机械性重复拨号。见有人靠近才缓缓抬头,伸手拉住渡边茂的衣角。
“我要回去。”
你颤抖着求。
…他第一次见你这样。
永远温柔对待所有人的少女面无表情,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连亲密地叫一声名、这种传统让别人帮忙的手段都没有,只是这么一句话。
渡边茂受不了。
作为发觉你异常的成年人,他一开始寄希望于与你同期的天才们。
随便是六眼还是咒灵操使,再怎么样那个同为女生的反转术式,总有一个人能发觉你的自毁倾向和毫无求生欲,用什么小孩子之间的友情力量把你掰回来。
可是,没有。
没有人救你。
辅助高专学生执行任务非常常见,身为成年人的辅助监督,看着未成年学生去和咒灵拼命这种事也很常见,出发两个人回来一个人更不是没有。
咒术师的折损率极高。
可是啊,社恐咸鱼社畜想。
——让小孩去搏命、去送死这种事,也许他不能阻止。
——但掰一掰心理上的毛病,守护一下祖国花朵的心灵……这种事,大人总应该能做到吧?
渡边茂再度踩下油门,仗着有帐胡作非为直接闯过红灯路口,裹挟的劲风刮地他眼睑生疼,握住方向盘猛打轮。
后排的人在打电话,从五条悟到夏油杰,再从家入硝子打到夜蛾正道。
男人额头迸出青筋,他想着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捏造出个【咒术师受伤过多影响辅助监督成绩】的借口,哄得你在任务里有了点保护自己的意识。
想着他守着当女儿养的小花苗没有被臭小子连盆端走,反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被人撕烂叶子,扯开花骨朵,扔到脚下踩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