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家入硝子不接受。

你不能,唯独你不能,你绝不能这么对她。

凭什么啊,凭什么让她再站在原地接受你们交出的答案,凭什么她就要一直在后方!

你是、她无比珍贵的人啊!

“怎么,想不到会是我来拦你吗?”

忍不住溢出颤抖话语,棕色眼眸染上水色,在车辆尖锐的笛鸣声与人群嘈杂中,扼住你手腕的女孩声线像敲击地板的玻璃珠,清晰挤进你叫嚣着逃离的大脑。

家入硝子没有回头。

她紧紧的、大力的抓住你,如同拽住断了线即将飞翔高天的风筝,就算被绷紧的丝线伤的满手鲜血也不会松懈。

“可我就是来拦你了。”反转术式的天才生涩开口,近乎残酷地逼迫自己说出那些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这几乎是将旁观者冷静的皮囊撕裂,隔岸远眺的人为了你跑下河岸,踉跄趟水而来,“他们——他们都问我……”

看惯生死的家入硝子站在路口,她没有回头,你也看不见别过脸不看你的少女是什么神色,夏蝉哀鸣中,熙熙攘攘的人海里,你听见你爱着的人说。

“他们问我你怎么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遭遇了什么。”

她轻轻地笑。

“他们,五条悟、夏油杰、夜蛾正道、庵歌姬、冥冥……所有人,所有人都选择问我你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我理所当然知道有关你的任何事——”

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须臾间,耀阳自阴沉云层后一跃而起,光染上家入硝子的发尾,有风吹拂,你隐约窥得她眼下缀着的泪痣。

跳跃的光透过婆娑绿叶斑驳落在她身上,沉没于漆黑校服里,荡开少女近乎战栗的喘息。

“最好笑的是。”

家入硝子棕色发丝轻柔,摇曳出柔软的弧度。

“我,居然也觉得,我应该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呢?

“我觉得我有那个资格。”

——因为害羞啊,她也是女孩子、也会对这种话羞涩的不得了,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将那种话直接说出口的啊!

反转术式操纵者咬牙,强忍着将这些日子里知道你叛逃的不可置信、慌乱、迷茫咽下,她好不容易才抓住你,一定要知道答案才行。

这次,她不接受这个结果。

最冷淡的旁观者,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

“告诉我,至少应该告诉我吧,至少——我应该有那个资格知道吧。”

“你看见了什么,你在保护什么,你为什么叛逃……别跟我说精神崩溃的鬼话。”

湿润的暖调眼睛终于看向你,家入硝子上前一步几乎把自己嵌入你怀里,用另一只手去摘你的墨镜和口罩,将你们之间所有屏障统统手动拆除,几乎把自己的身影砸进你眼中,孤注一掷地向你索要一个答案。

你被扑的几乎要向后倒,下意识松开塑料袋去揽住少女的腰身以防她跌倒,袋子里黄橙橙的橘子滚落一地,咕噜咕噜涌上黑白柏油马路,被来往车辆告诉滚动的轮胎碾碎。

酸涩气息弥漫,汽车尾气和沉闷热浪混作一团。

“你最厉害了…”万众瞩目的天才,寡淡情绪的少女,在你概念中无论遭遇什么噩耗、都会在一根烟的时间里抒发低落情绪的家入硝子,抖着嗓子,“心软的笨蛋,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做出那种事。”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那么做啊?!”

——你倒是,向她求救啊。

3.

你没想过家入硝子会问你为什么。

因为按照记忆里的剧情而言,就算是在新宿遇到叛逃的夏油杰,反转术式操纵者也是俏皮地来往几句似是而非地话,随后果断当着夏油杰的面有恃无恐打电话给五条悟,让另一个人去阻拦他。

可此时此刻,家入硝子站在你面前,用绝对不应该从【家入硝子】嘴里说出的话质问你事情的缘由。这个事实超出你的想象,导致你被逼得后退几步,给双胞胎买的娃娃也随着塑料袋落在地上,一腔热血往上涌。

棕发少女步步紧逼,“是因为受了太多伤不想做咒术师了吗,那就不做了啊。”

她看着你的眼睛,好像是从中看出了些无可挽回的悲剧,话语更加急促。

“还是为了资料里,那个村庄里被囚禁的孩子?”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姿势从扼住你手腕转为捏住你的手,温柔咒力顺着接触的肌肤涌来,“我可是反转术式,我可以治好一切…是那些村民先做错了事不是吗?”

硝子看起来要碎了,平日的冷静似薄冰龟裂,当着你的面摔落砸在地上,迸溅出心碎的声响。

“别说什么,【就是我干的】,别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抓住你的人,可咒术界珍宝却比被束缚的杀人犯看起来更难过。

可回不了头的,硝子。

是你杀人屠村。

…太好了,夏油君干干净净,他还是那个温和包容的咒灵操使,依旧是光明磊落的特级咒术师。

如果说,夏油杰想要创造的是【没有普通人的世界】。

那么,你的话——

“因为,我、我想——”你再也忍不住了,你反手拉开家入硝子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无视周遭议论纷纷的行人,大声说,“我想要一个,能让硝子自由自在的世界啊。”

“这件事是我自己的意志,是我犯下的错,和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

“全都是我的错,硝子。”

——奈奈也好,灰原也好,一百一十二条命,全都是我的错。

——我能做到的,这一次我一定能…硝子,这的确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我屠村叛逃才是最好的选择。

家入硝子不说话了。

棕发少女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寡淡的情绪外壳再次凝结,像是身体的本能自卫似的,她强迫自己松手,能操纵最精密仪器的手指却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