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蛤丨蟆蛋蛋
烬还在石屋里疗伤。
神族是试炼之地名不虚传,所关押的恶兽甚至比那断手崖的还要凶猛。他不过是迎战三只巨兽就受了伤,那日后如何赢夜魔君?
“咳。”烬胸口一闷,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抹去唇边鲜血,手至眼前,那血红的牙印显而易见。
“狗牙。”他看看屋外,那脾气差劲的山神还未归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烦人魔,烦人魔!”长风从法阵中跑了出来便直飞石屋,一股脑冲进里面,还在疗伤的烬差点没被自己一口气给憋死。
“你突然闯入做什么?!”烬的语气中带着怒气,他真想宰了她。
连君天临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天帝也与他约法三章,她一介山神凭什么屡次冒犯自己。
长风“啪”地就往他脑门上一拍,抓了他的手往外扯,“还装什么大爷,等会司徒深找上门你就成孙子了。”
烬看她,“司徒深怎会找上这里?你们神族的法阵如此鸡肋么?”
长风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被他尾随了吧?
那她非得被烬宰了不可。
烬已嗅出端倪来,瞬间寒气逼人。
——这个山神从一开始行迹就很可疑。
从知道他要与神族合作起,她便诸多阻拦。他走错历练之地一事,她当真脱得了关系?
神族法阵这般强大,司徒深怎会知道?
偏偏是在她离开的那半晌,司徒深便找到了这里,是她去寻了司徒深过来!
长风见拽他不动,转身回头郁闷道,“你倒是快走啊!你——啊!”
烬一掌狠拍她的胸口,长风避之不及,轰得她瞳孔一震,差点没当场去世。烬屈身压上,拧着她的脖子说道,“你想诛杀我之心,未免显露得太过。”
“……”长风不服!
若她搬来了北山圣母,如今被他打个半死,她便认了。
可她当下是冒险从司徒深手中逃脱,跑来救他,他却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她可不服!
长风咬牙道,“你是不是笨蛋!笨蛋!”
烬瞪眼,“你骂我?”
长风怒道,“就骂你!骂你瞎,骂你蠢!早知道我就该自己跑了,让司徒深捉了你!”
烬不信她说的话,她的种种行迹实在是太可疑了。
还在骂骂咧咧的长风突然察觉到山中法阵传来的异动,有魔人在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她心觉不妙,暂且将骂人的事放了放,捉了他的手吼道,“跟我走,再不走司徒深就真的来了!”
烬也觉察到了袭来不同寻常的邪气,让他不得不信了她说的话。
长风见他不抗拒,这才急速念咒,带着烬消失在了山峰。
晚来一步的司徒深只看到了空空石屋,屋内没有任何魔人的气息,隔壁是座朴素院落,倒是有方才那仙子的气味。
二殿下不在此处?
司徒深心有狐疑,抬眼看去,已有天兵巡逻。
待天兵巡视此处,魔人早已离去,不见了踪迹。
长风没有离开北单山,而是折回方才山谷,进入了另一个法阵。
这里不过十里大小,却铺了上百法阵,从天穹俯瞰,仿若鱼卵紧紧依附在平地中,互不干扰,互不吞噬。
法阵布置之巧妙,让人惊叹。
烬问道,“这些法阵都是你所设?”
长风反问,“我像是能造出法阵的神仙吗?”
显然不像。
像她这般灵力的神仙,造一两个方可,造上百个,那非得是天界大能不可。
况且能让法阵互不干扰达到均衡状态也非易事。
长风为免他心生疑窦,说道,“我这北单山唯有韭菜,山谷空荡,不似它山树木遮天蔽日,也因此被某位大能青睐,在此玩乐,布下许多法阵。”
“哦。”烬不太相信,便问,“是哪位大能?”
长风瞎掰道,“绝绝仙子。”
有名有姓,看起来不像瞎扯淡。
烬记下了。
法阵中是一座人间小筑,不过是个朴实无华的茅草屋子。
里面的桌椅茶壶杯子皆仿人间,就连床都铺了满茅草,土屋四面漏风,屋顶可见日光,这农家贫苦连细节都仿造得无可挑剔。
烬看着实在很无语,“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法阵进去?”
长风说道,“这上百法阵各有千秋,越是厉害的法阵需要的灵力越多,也就越容易被发现。相信我吧,那司徒深就算排查了九十九个法阵也寻不到这里。”
烬信了她,她说的没错,模仿人间的摆设是最不费气力的,若是去那有山有水的法阵,要筑造它也要费许多灵力,自然容易被发现。
两人的目光不由投向房子里唯一的床上。
床不过由几块木板搭建而成,也无床褥,更无软枕,可比起这还扬着尘土的地来可好了不止百倍。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深知对方小人禀性,齐齐朝木床扑去。
奈何床小,两人又互不相让,一时争了起来。
“我的!”
“我受伤了。”
“我也受伤了,你能不能怜香惜玉。”
“不能。”
“……”长风趴床上不让,使劲扒拉他。
可烬到底是男子,身躯比她高大壮实,岂是负伤的她能扒拉走的。
倒是烬一伸手,差点没将她扯下来。
两人死也不让,木床被压得吱吱呀呀,发出暧昧声响。长风听着这声音愈发觉得别扭,最后老脸一红,从床上跳了下来,呸他一口,“无耻狂魔,打伤我还不将床让给我,我呸!”
烬顿了顿,哦,他差点忘了这茬。
他皱眉,“你脸红什么?”
“你闭嘴,狗男人!”
“……你骂我做什么?”
长风一甩头,蹲在门口不理他了。
她就不该改变主意保护他,方才将司徒深领来,烬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了么?
她瞎操心什么呀。
烬见她闷声坐在门槛上,是方才他出手太重了?
好像是。
虽然这小神仙总是鬼鬼祟祟的,但她终归是他除了无影子以外见到的第一个外人。
还是有温度的那种外人。
罢了,将床给她吧,到底是他打伤的。
离开阵法还不得靠她。
他想下床,可这一动弹,胸口剧痛,“砰”地摔了回去,随即头晕目眩,天地也跟着飞速旋转,彻底晕死过去。
长风听见声响哼哼唧唧回头,一瞧,只见烬在床上睡得极香,喉结还呼呼呼地起伏。
“呸,亏得我还以为你有点良心,要喊我过去。”长风骂骂咧咧着,继续坐在门槛上生闷气。
刚从军营归来的君天临进门便去通天镜中窥探下界,只见北单山防御墙有魔人入侵的痕迹,却不见长风和烬踪影。
他没有片刻迟疑,立刻下界。
北单山已无魔人踪迹,寻遍山峰也不见他的女儿。
山谷中隐藏神气,似一壶水,凝聚谷底。
他素来繁忙,女儿下界后只来了一次,那还是在三十年前长风刚入主北单山时。那时只有满山韭菜,甚是荒凉。
如今怎会多了上百法阵?
而且时日并不长,约莫也就是这几十年来所造。
是长风所为?
君天临微微觉得惊诧,步入阵法中,一连走过十余个,或有天界之景,或是地狱之炎,与其说是困人的法阵,不如说是一个个幻境。
他伸手触摸,指尖灼热,也非普通之景,确实有灵力,也确实能困人。
但可见主人没有花费什么心思,以至于这阵法很容易被破解。
君天临缓步走出法阵,又进入下一个法阵。
未入其中,已闻刀枪剑声。
他愣了愣,眼前已是硝烟战场,满地尸体,漫天乌鸦,甚至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无数的神兵和魔兵横躺,尸首中,有个小姑娘屈膝跪地,背影像木雕没有任何生气。
天地宽广,她孤身长跪,像是死了。
可君天临知道她不是。
他怔神看着,远处有男子策马赶来,飞身下马便将小姑娘揽入怀中。
那死了般的小姑娘见了眼前男子,才终于从心口透出一口气来,“哇”地哭出声,“爹爹——娘亲死了——被魔杀死了——”
即便此番此景已是三万年前的事,君天临听见这哭声,仍觉胸口生闷。
女儿为何痛恨魔族,他很清楚。
逼她回上界担重任,他也知对她而言有多难。
可神魔若战,苍生必苦。
他不得不这么做。
君天临忍痛从阵法中退了出来,仰头叹气。
他平复心绪,见一扇门中探出一只鞋子,脚尖点地,点个不停。
他快步走了过去,探身一瞧,就看见了托腮坐在门槛上的女儿。
“爹爹。”长风站起身拍拍屁股,“是觉察到了魔人的气息才下来的吧?”
“是,可有什么异样?”
“司徒深跟踪我,进入北单山,被我骗去了别处。”长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接说道,“那魔二代睡得正好。”
君天临点头,“你好好照顾他,不要再出什么差池,先随我回上界,我再给你们安排住处。”
听见他这般说,长风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讥诮,“爹爹从那阵法出来,却还不松口将这魔殿下接走,看来爹爹是铁了心要逼我与魔同行。”
君天临一时未明白,突然反应过来,“你知我人在山谷,故意让我入那阵法?”
长风没有点头,“是不是已经无所谓。”
横竖爹爹不在意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