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北所见到的那对兄妹,那个无名的小演员,所知道的那地下室里曾堆积在管子中的尸油,全都有着化不开散不掉的怨气。它们不会具化成什么怪物,但它们的恨意足以给予它们力量。
你得在这些怨气与恨意里挣扎,你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打赢的异形怪物。
不久以后,这些新手玩家们很快就会发现这点的。
陆书北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地继续听他们聊那些道具,与此同时,陆书北注意到那显示屏上的数字突然开始快速地变化。
10,9,8……电梯迅速地下降。
然后,当数字变为4的时候,它又不动了。
不,何止是数字不动了,连这电梯都跟着一起彻底停下了。陆书北警觉地站直了,而苏果和雷泽也终于发现了异常,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4,这可真是一个吉利的数字,这电梯偏偏停在这一层。
此刻,电梯里的灯没有坏,温度也没有骤降,一切都正常极了,一切也都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电梯,不会是坏了吧……”雷泽小小声地道。
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这四楼走廊里的景象一下子撞入了陆书北他们眼中。
——这哪里是什么居民楼里的走廊啊。
每一户人家的门口都挂着一个脏得发黑的招牌,上面或是写着“外贸女装”,或是写着“尾单好货,量大从优”这些字眼。放眼望去,这些高低错落的牌子硬是将这里变成了一条批发市场里的街道。
除此之外,让陆书北他们更加不舒服的是,每户人家的门都是开着的,每户人家的屋里都有着洗衣机隆隆作响的动静。在这走廊里,飘荡着廉价的洗衣粉的味道。
看着这些,心大的雷泽这时都说不出什么话了,拼命地去按关门键。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电梯的门依旧开着,他们只能继续“观赏”着这条“街道”,并且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子举着一件长袍,从近处的某个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将那件对于他来说很是宽大的白色衣服披在背上,边跑边大喊道:“超人,我是超人!”
这是小孩子常见的游戏,而他的这个游戏显然是惹怒了他的父母。
父亲在家里叫起来,母亲则从家里追了出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她那湿漉漉的手指,接着,她一把拽下孩子身上的衣服,边收衣服边骂道:
“死孩子,拿什么玩不行,非要玩这个!”
在这女人收拾孩子的间隙里,陆书北他们清楚地看到,在那件白色的袍子的某处,有着一团很大的很明显的血渍。
好了,现在他们知道这里的每户人家是在洗什么了。
不过,电梯停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看这意思,这是让他们出去转上一圈,有去无回的那种?
电梯里,陆书北他们三个坚持着站在原地,谁也不打算出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走廊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他一步步地向着这电梯走来,模样愈发地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光着头的穿着黄色僧袍的男人。
陆书北在副本里见过和尚,比如空景,而和空景相比,眼前这个和尚的身上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他长着一双细长的,向上翘起的眼睛,并且,他的耳朵上还缀着一对红宝石耳钉。
当他离电梯越来越近时,苏果忍不住地低声说道,这简直就像是个妖僧。
是的,他身上的气质确实是邪了一点,可莫名其妙的,他却也带来了一种安心感。
这男人走近了那还在收拾孩子的母亲,站定,然后抬眼望向电梯这边。
不知为何,当这男人看了一眼这电梯以后,缓缓地,电梯的门竟然在一点点合起来了。
而在电梯门彻底被关上的前一刻里,他们看到了那个孩子朝着这儿跑来,然后被母亲揪了回去的样子。
那母亲还训斥孩子道:“你没看见电梯旁边贴的字吗?竟然还敢去那里!”
啧,这句话让陆书北他们好不容易放下来了心立刻又都提上去了。
电梯旁边贴了字?什么字?
苏果摸着下巴,揣测道:“也许,是高人贴上去的符咒?”
雷泽表示赞同:“可能就是这个,有了这个,这些鬼就被困在那里了。”
显而易见的,雷泽已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人认作是鬼。
但陆书北就不一样了,他没想那么多阴间的东西,只是想起了学校教学楼里的电梯旁贴的那张纸。
也许,那些居民们就是看到了这种纸以后才不去乘坐这下行的电梯,而且教育孩子们也不要去坐:
“低碳生活,从我做起。
上二楼,下五楼,请走楼梯。”
早上。九点。
陆书北他们进来的时候,客厅里的几个玩家正在收拾桌上留下的昨晚的餐具。
看来,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什么自净的能力,他们还是得自己干活。
陆书北加入了进去,帮着擦那被糊了油的桌子。而就在他埋头苦干时,旁边的女生叫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是她的袖口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沾了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