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贴了门神,小院子还算宽敞,打扫得非常干净,上房墙根下立着男人和女孩儿洗好的鞋,角落里搭建起个小棚子,里头堆放着炭和柴。
好奇之下,吴十三疾走两步追上玉珠,轻声问:“张福伯家里没旁人了?他是你的陪嫁老奴,夫人你这么阔绰,怎地都不给他买俩丫鬟伺候?”
玉珠微微侧过头,小声道:“福伯妻子去世多年了,我总想给他说门亲事,他不愿意,怕后面的媳妇苛待璃心,就没再续弦。其实福伯也算不得我的仆人,他和女儿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随时可以离开陈家,只不过实在放心不下我,便在我那里做事罢了,头先我在家里挑了几个可靠老实的仆人给他,他都笑着推了,说自己有手有脚的,用不着旁人服侍。”
吴十三哦了声,没再发问。
他站在院子当中,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往上瞧,璃心抱着柴火炭盆跑回上房,掌灯生火,惠清大师仿佛和张家很熟的样子,自顾自从墙角拿起大扫把,又开始哧哧哧地扫雪;
往左瞧,福伯将马儿从后院拉进来,从厨房拎了捅水出来,浇在马身上,用长柄猪鬃毛刷子,一下一下地刷马背;
往右瞧,玉珠快步进了厨房,她将外头穿的厚披风脱掉,又将把头上、腕子上戴的首饰除去,挽起袖子,烧水洗菜、挑肉剁馅儿。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吴十三对“家”这个字很陌生。
他觉得自己如同代号信天翁一样,是向往自由的海鸟,飞翔在天地间,无拘无束好不快活,他从不羡慕旁人夫妻恩爱,也不喜欢被家庭困住手脚,他喜欢刺激血腥的日子,不参与极乐楼里宗主和二师兄的权利斗争,也不太过追求财富美色,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无聊了就去赌坊豪赌。
没人能束缚住他,宗主不能,戚银环更不行。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飞倦了,想找个枝头栖息下来。
吴十三扭头朝厨房里望去。
玉珠这会儿正在剁馅儿,小肉渣不慎飞到她眼睛里,她满手都是油污,只能用袖子略擦擦,没想到却把碎肉沾到头发上,气得扁着嘴哼了声。
吴十三唇角上扬,她真可爱!
他亦挽起袖子,走到厨房对面的小棚子里,弯腰拾起斧头开始劈柴。
那边正刷马的福伯瞧见了,忙挥着湿透了刷子喊道:
“先生快放下,您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干活儿的。”
吴十三刚准备说闲着也是无聊,没想到老惠清却抢先一步,笑道:“无碍的张施主,十三正在随老衲学习佛法,他在慢慢摒弃过去的恶习,这样辛勤干活儿是好事。”
吴十三狠狠剜了眼惠清,你当我喜欢干活儿?我分明是为了能看见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