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女王学院学习。
算数、法语、地理、声乐或文学,无论哪一门课程,都将擦亮一个蒙昧者的双眼。
更何况,她已经提前结束了声乐与算数的学习,开始着眼逻辑、意大利语、自然哲学和绘画等课程。
虽然学院开课的目的志在提升家庭教师的素质及提高女性的教育水平,并未在‘教师’之外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工作选择——但也足以让多数受教育的昂首挺胸了。
至少谈论赖特或庚斯博罗时,她们不会再让对方用看动物般的眼神看自己。
作为一位智慧非凡,导师非凡,导师的导师非凡,容貌身材无一不非凡的女性——她自认为,不必干这种下流事。
当吉尔丝·丰塞卡敲开房门,扰醒沉浸在机械与齿轮中的少女时,对方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的姐姐疯了。
“或者我疯了?”
斜挑的眼尾让借光伏案的女士有着一副更加‘锐利’的面容:她不像自己姐姐一样‘宽容温柔’,反而每一句必要掺杂讽刺或反问,就像一根金属打造的、藏在鱼腹内的刺,总在你认为安全的时候结结实实硌那么一下。
吉尔丝迈上地毯,走了几步,眉毛动了动。
柔软的脚掌下正踩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齿轮。
“我不知道谁疯了。但我知道,倘若你再这样看书,恐怕下一次换的就不是眼镜。”
她绕过紧邻书柜的条桌,把妹妹鼻梁上的眼睛摘了下来。
一副由铜丝拧制的眼镜。
比起单片镜,和专门供贵妇手持的‘远观双片镜’,由她提议改良、导师和其他先生们制作的‘框架眼镜’显然方便上不少。
德洛兹揉了揉眼睛,在吉尔丝拨弄她头发时,微微呵出一口浊气,搂住她的腰,把脸贴近柔软的小腹。
轻轻蹭了蹭。
“…等我再长大些,有了工作,你就不必再讨好谁了。”
吉尔丝垂眸不语,一下又一下捋着妹妹的金发。
油灯照出虚假的日光。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德洛兹。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厌其烦的说这句话:我没有讨好他。”
德洛斯轻轻推开姐姐。
那两条不似吉尔丝纤细,野蛮生长的眉毛几乎明示了主人的性格。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德洛兹捏了捏鼻梁,乱糟糟的金发像个时常受到惊吓且还没学会梳理毛发的幼猫:“别叫我讲出难听的话,吉尔丝。”
吉尔丝·丰塞卡笑容淡淡。
“听话,好妹妹,和我来吧。”
“看来是你的疯了。你怎么可以——”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所以我就可以。”
吉尔丝那双从来温柔的手今天多了些坚定。她握住妹妹纤细的手腕,把人从椅子里扯了起来。对方踉跄几步,嘴里嘟囔着不干不净的脏话——这时候,她才活得像长于花街的姑娘。
“我为你付了钱,让你去了学院识字。听人讲算数,研究音乐,和其他姑娘讨论艺术——可你仍是我的妹妹,德洛兹。”
“事实上,女王学院是免费的,”德洛兹不擅长和自己的姐姐吵架,直视她时,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软弱。她别开了眼睛:“…是免费的。”